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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情璃剑曲 (第四卷 第一章-离恨轮回) 作者:禹yuyu - 长篇色情小说

[db:作者] 2025-10-24 10:50 长篇小说 6360 ℃

【问情璃剑曲】(第四卷 第一章-离恨轮回)

作者:禹yuyu 2025-9-13首发站点:第一会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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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独奏曲【虐形炼心浮生门】

第四卷 离恨门(上),异命同生

第一章:离恨轮回

//诗剑行从睡梦中醒来。//

一夜缠绵后的清晨,总是带着几分慵懒的缱绻。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穿透窗棂,将我们紧紧相拥的身体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时,我缓缓睁开了眼。

怀中的离恨烟依旧在沉睡,清丽绝伦的脸上还带着欢爱后未褪尽的酡红,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安静地覆着,嘴角却微微上扬,似乎正沉浸在某个甜美的梦境之中。

昨夜,我们抛却了所有关于天山血战的惨痛回忆,也暂时忘却了体内那如同附骨之疽般的魔气隐患,只是像一对最普通不过的凡俗夫妻,用不含任何修炼目的的温存,来慰藉彼此伤痕累累的灵魂。

那并非《玉女忘情录》中的任何一法,也不是“合欢十法”中的任何一式,只是我和她在劫后余生中最深刻的爱恋。

我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她似有所感,发出一声满足的呢喃,手臂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然而,我们都知道,这片刻的宁静,终将结束。

今日,楼主有约。

那关乎我们二人未来命运的最终审判,正静静地等待着我们。

我们穿戴整齐,洗漱完毕,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那份超越生死的决绝。

我们十指紧扣,走出了这间充满了我们爱与欲望的温暖巢穴——姜奴娇和苏媚儿正等在那里。

她们二人仍穿着一身离恨楼弟子独有的、朴素的青白色劲装,此刻在晨光的映衬下,竟也多了几分洗尽铅华的素雅。

“……邵哥哥……烟姐姐……”

姜奴娇看着我们,那双清澈眼眸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担忧与不舍。

但她没有说太多,只是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我和孩子,等你们回来……”

苏媚儿则完全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眼中只剩下了一种感激与…… 祝福。

我只是个负不起这么多责任的少年。

但我只能开始学。

“……奴娇,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在家要听话。”

“……媚儿师姐,劳烦多关照她……”

也正是在这时,一道沉稳的脚步声,从我们身前缓缓传来。

是濮墨尘师兄。

他看着我们这四个被该死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的、一为“不伦”,二为“背德”的奇怪组合。

他英俊的脸上没有丝毫的鄙夷,只剩下了一种勘破心魔之后,令人心安的笑意。 “……邵师弟,烟师妹,”

他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沉稳,却不显得有一丝一毫的虚伪,

“……你们放心去吧,”

“……剩下的便交给我吧。”

“……只要我濮墨尘还在离恨楼一天……”

“……便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她们。”

“……这便是独属于我的‘有情道’。”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闪过了一丝只有我才能懂的、一年之前我还很想主动做的,名为“释然”与“放下”的温柔。

“……还有,”他顿了顿,“……顾云辞让我转告,”

“……他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祝闭关顺利,早日突破化境,为我离恨楼扬名!”

我看着这曾与我明争暗斗、此刻却愿意为我们扛起一份沉重责任的师兄,我的心中生出一丝……自愧不如的羞愧。

如果烟儿选择了他……

我或许不会走火入魔。

但我会偷偷溜下山,永远从他们的幸福中消失吧?

但他不会。

他选择顶天立地。

我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师兄大义,李邵,没齿难忘。”

离恨烟也有些动容。

“濮师兄,”她的声音带着只有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展现的温柔,“……她们,就拜托你了。”

苏媚儿则已按着姜奴娇跪倒在地。

这一跪,再也不是在魔教之中的屈辱与异化,而只是对重获新生的感激。

她们一定能好好活下去的。

其他两个姑娘,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柳清漪没上琅琊山,直接回家度假,给她的老母过寿辰去了,只在上山之前祝我们一切顺利;

而桑琳婉上山之后便睡倒,没能与我们告别,只有筱苒师姐和蝶师妹来了。

“烟姐姐!邵师兄!”

一道清脆的童声遥遥传来。

只见温筱苒师姐,正拉着眼圈泛红的蝶师妹,向我们缓缓走来。

她们很幸运。

比烟儿幸运。

离恨蝶挣脱了温筱苒的手。

她像一只真正的,刚刚才学会飞翔的蝴蝶般,从那青石板路之上,向着我们一路小跑而来。

守护这份纯真……

是我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吧……

可我没能守护她……

温筱苒追了过来,打断了我的思绪。

“桑师妹她……”

温师姐看着我们,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此刻却写满了一种“拿她没办法”的无奈,“……睡得像头死猪,怎么叫都叫不醒。怕是前几日‘劳累’过度,恐怕不能来送你们了。”

我与烟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眸之中,看到了一丝不加掩饰的笑意。

“那丫头,”烟儿摇了摇头,流露出身为“丈夫”对“不懂事的小妾”的宠溺,“……由她去吧,此次闭关,又不是生离死别。”

温师姐走到我们的面前,又一次“小腹黑”地调侃起来。

“……二位闭关之时,可要好好地‘表现’啊。”

“……别像某些人一样,光顾着自己爽,把姐妹们都给冷落了……”

她话锋一转,语气再次严肃起来。

“……此次闭关,万盼顺利,莫要辜负离恨楼对你们多年的培养之恩。我这老剩女,便不再多言了……”

轮到早就迫不及待的离恨蝶发话了。

“……姐姐……师兄……”

“……你们……这次闭关,会不会有危险啊?”

烟儿看着这被她视作自己亲生妹妹般的、可爱的“小跟屁虫”,将她紧紧拥入了怀中。

“……傻丫头,”

“……姐姐,不是去送死,有什么好哭的?”

“……等姐姐,和你的师兄出关了……”

“……就去山下给你买最喜欢吃的……‘糖葫芦’,好不好呀?”

“……呜呜呜……不要……不要糖葫芦……”

蝶师妹在她的怀中哭得愈发大声,

“……蝶儿……只要……只要姐姐和师兄平平安安地……回来……”

“……好。”

烟儿又一次许下了一个既温柔又沉重的……

承诺。

言罢,已快到约定时限。

我与烟儿向所有人一一告别,便相依着,向琅琊山的最高峰缓缓行去。

“李邵……等出了关……我们就订婚成亲,你愿意吗?”

离恨烟语出惊人。

我死死压下心中的狂喜,佯装着镇定。

“当然愿意。可是,师父和师母会同意吗?”

她没再说话。

我们本没有必要对话。

我们明明都能立刻看到对方的想法——

如果没有这该死的魔气,我们大概会在今天和楼主提出这份请求吧?

没有人再说话。

直到来到山巅。

山巅的风,比山腰要凛冽许多,吹得人衣袂翻飞。

鲁聃与冷月早已负手立于崖边,他们的背影在晨光与云雾的笼罩下,显得那般高大,如同两尊不可撼动的神祇。

“师父,师母。”

我们走到二人身后,恭敬地行礼。

师母冷月缓缓转身,她那双温柔的眼眸之中,尽是长辈对晚辈最纯粹的慈爱与心疼。

“孩子们,昨夜睡得可好?”

烟儿的脸颊飞上一抹动人的红霞,她轻轻点了点头,将头依偎在我的肩上。

“看你们这副模样,想必是好得很。”

楼主鲁聃也转过身来,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但如同深渊般的眼眸,却锐利如剑,仿佛要将我们二人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这几天,身体可有感到任何异常?”

来了。

我与烟儿的心同时一紧。

我们知道,这看似随意的问候,才是今日真正的开端。

“回禀师父,”我上前一步,将烟儿护在身后,沉声说道,“弟子体内的真气,在与魔气融合之后,虽比之前雄浑了数倍,但心神却时常会受到那股暴戾杀意的侵扰,难以自控。”

“哦?”楼主的眉毛微微向上挑了一下,似乎对我的坦诚有些意外,又似乎一切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那烟儿呢?你那身子,是不是也变得比以前更加‘热情’了?”

“师父!”烟儿那张本是羞红的俏脸,瞬间涨得比那熟透的苹果还要红。

她羞恼地跺了跺脚,却又无法反驳。

“你们以为,那是什么机缘吗?”楼主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冰冷,连威压都向外溢出一些,“那是足以将你们二人彻底拖入万劫不复无边地狱的催命符!”

他看着我们那瞬间变得煞白的脸,说道:

“啸天魔君与血手阎罗的本源魔气,已经与你们的血脉彻底相融,根深蒂固。”

“冷月为你们设下的禁制不过是权宜之计,若是不能在一年之内,被彻底地压制或是炼化,你们二人,便会被那股魔气彻底控制,心性大变,成为一对只知淫乱交合,以他人精元为食的魔教夫妻!”

“你们,想和苏媚儿、姜奴娇一个下场么!?”

只是权宜之计!?

和她们一个下场!?

我们从未想过,这后果,竟会如此严重!

“师父!可有破解之法?!”

我们异口同声地问道。

“有。”他缓缓开口,“我给你们两条路选。”

“第一条,由我与你们师母合力出手,将你们二人全身的筋脉彻底封住,把那股魔气连同你们体内的所有真气,都一并镇压。”

“如此一来,你们便会彻底沦为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从此远离这江湖的是非纷争。但,也能保住性命,不堕魔道。我离恨楼,自会豢养你们一生,让你们衣食无忧,安享太平。”

沦为普通人?

我与烟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决绝的眼眸之中,看到了唯一的答案。

我们绝不可能接受!

我们是侠,我们的道心,是在一次次的生死考验之中,用血与泪共同铸就的!

若是没了这身修为,我们与死了又有何异?

“那第二条路呢?”我问道。

“第二条,”楼主的声音变得更加冰冷,“你们可以拒绝变成普通人。然后,即刻动身,离开我离恨楼。”

“江湖浩瀚,天意难测。你们是堕入魔道,成为那只知淫乱的魔头,还是另有奇缘,全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从此以后,你们与我离恨楼,再无任何瓜葛。”

把我们赶下山!?

这同样是一条绝路。

我们无法接受第一种选择,那意味着我们将永远失去守护彼此的力量。

我们也同样无法接受第二种选择,那意味着我们将失去我们在这世上,唯一的“家”。

“师父……”烟儿已经被他吓哭,“……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了吗?”

他缓缓地转过身,将那双如同深渊般的眼眸,投向了那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的万丈悬崖。

“有。”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第三条路,就是你二人,踏入第一代离恨楼主所凝,由我作为这一代离恨楼主倾尽心血,再次打开的那道镇宗之宝—‘离恨门’!”

随着他的最终审判落下,他缓缓地抬起了他那只足以轻易将一座山峰都彻底夷为平地的手。

“轰——!”

一声沉闷的、如同太古神明从沉睡中苏醒般的巨响,从那云雾缭绕的崖底轰然传来!

然而,从无尽云海中缓缓升起的,并非是想象中雕龙刻凤的巍峨石门。

那是一道普通的“木门”。

它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不带丝毫烟火气。

门由某种不知名的、呈现出深沉灰褐色的古木制成,木纹粗粝而深邃,仿佛铭刻着千百年的风霜岁月。

门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没有门钉,没有门环,甚至连一道像样的门缝都看不真切,浑然一体,古朴得近乎简陋。

可正是这份普通,却散发着一股足以让万物都为之寂静的、返璞归真的恐怖威压。

它不像一件法器,更像是一个独立于此方天地之外的、绝对的“理”。

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周围的光线与云雾都仿佛被无形的立场扭曲、吞噬,形成了一片绝对的虚无。

我们甚至无法用真气去探查它分毫,所有的神识在靠近它的瞬间,便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都明白了。

这道看似能被凡人一脚踹开的普通木门,便是那足以决定我们二人最终命运的无上考验。

我和离恨烟并肩而立,十指紧扣,掌心早已被冷汗浸湿。

我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心中那份交织着恐惧与决绝的剧烈心跳。

楼主身形一闪,把地方让出。

“这离恨门,乃是本派创派祖师所留下的、最严苛,也是最终极的考验。”

师母冷月的声音缓缓响起,打破了山巅的死寂。

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在讲述一段尘封了千年的、沾满了血与泪的禁忌历史。

“你们眼前的这道门,其本身便是一个名叫【离恨轮回】领域的载体。”

“【离恨轮回】并非寻常宗师所能展开,而是由我离恨楼创派祖师,一位传说中的九品‘天人’,以逆天之能,将自身对‘天道’的终极感悟强行铭刻、封印于这件死物之上,所创造的、永恒运转的独立世界。 ” “此等‘创世’之举,耗费极大,即便是天人,一生也只能施展一次。”

“而构成这方真实世界的‘素材’,则是领域施展之时,从天下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各抽取一缕最微不足道的、不伤及本体的神魂碎片,并以此编织而成。”

“被抽取引动神魂碎片的天下生灵,或许会在那段时日里,做一个光怪陆离的、醒来便会忘记的梦。也正因如此,门内的世界,才会无比的真实。”

原来死物,也能有领域么?

倒也是不奇怪。

领域是“道”的载体,活物能载道,死物大概也可以。

那魔教教主和武林盟主,是否有一天也会创造一个属于死物的领域?

冷月师母依然讲着。

“它的存在,只有一个目的——检验道侣之间那份所谓的‘爱情’,究竟是坚不可摧的磐石,还是不堪一击的泡影。”

她看着我们,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丝我们读不懂的复杂光芒。

“门内的机缘,无可估量。它能创造出一方无比真实的轮回幻境,让入门者的道心在其中经历数世的磨砺。”

“若能勘破虚妄,坚守本心,那实力与心境的提升,将远非任何苦修可比。你们体内那根深蒂固的魔气,也唯有在这般极致的道心淬炼之中,方有一线可能被彻底净化、重塑。”

“但是,”她话锋一转,声音变得无比冰冷,“踏入此门之后的道侣,便只有两种结局——同生,或共死。”

“门开之后,你们二人的神魂将会被彻底隔绝,各自投入不同的幻境,独自面对【离恨轮回】最严苛的考验。”

“它会用尽世间一切的诱惑、痛苦与绝望,来拷问你们那在现实中看似牢不可破的爱情,在孤独之中,是否依旧忠贞不渝。”

“如果你们两人,都能在各自的考验中,坚守住对彼此的爱意,成功勘破幻境,那么,门将为你们敞开,你们将获得新生。”

“可但凡有一人,在考验之中背弃了爱情,选择了沉沦……”她说着,“……那门,在吞噬掉他那颗肮脏灵魂的同时,也会将另一个在无尽痛苦中苦苦支撑的、无辜的道侣,一同吞噬!”

“男则榨干阳精,魂飞魄散;女则吸尽淫水,永世沉沦。”

一番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让我们二人如坠冰窟!

“师母,”烟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与抗拒响起,“……既然是检验爱情,为何不能让我们一同接受考验?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唯有在共同的患难之中,才能见证真正的同心。这般强行将我们分开,又算是什么考验?”

她的话,问出了我心中同样的困惑。

是啊,真正的爱,不就该是在风雨之中,携手共渡吗?

她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

“君子,慎独。”

这简单的四个字,如同暮鼓晨钟,敲击在我和烟儿的心扉。

我们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真正的忠诚,不是在爱人面前的海誓山盟,而是在无人监督的孤独之中,依旧能为对方守身如玉、坚守本心的那份自觉与……干净。

这与天山之上的绝境不一样。

比那至少还能一起熬过去的绝境……更多一份漫长和孤独。

在我们陷入沉思之际,师母继续介绍道:

“经过历代成功通过考验道侣们的总结,我们得出结论:【离恨轮回】共设五大难关,分别为‘贫贱’、‘富贵’、‘威武’、‘邪恶’、‘离恨’。”

“前三关,取自古语‘贫贱不能移,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考验的是你们在极致的穷困潦倒、滔天的富贵权势与绝对的力量压迫面前,是否还能坚守爱情。”

“至于后面那‘邪恶’与‘离恨’两关,”她顿了顿,那双温柔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不忍与心疼,“……则会根据你们二人内心最深处的创伤与执念而定,其中的凶险与考验,我亦无法尽数告知。一切,只能靠你们自己去勘破。”

“此外,”师母的声音变得更加沉重,“由于通过考验的成功率不高,要想让此门同意开启考验,还有一个先决条件。那便是,必须有一对曾经成功通过离恨门考验的道侣,在门后同时运功,以自身圆融的道心作为‘钥匙’与‘邀请’,方能唤醒门灵。”

我们心中,此刻怀着巨大的疑惑与一丝恐惧。

成功率不高?要请过关的道侣来邀请?这究竟是有多难?

我与烟儿对视一眼,几乎是齐声发问:“成功率,有多低?”

她缓缓地转过身,与同样是神情凝重的楼主鲁聃对视一眼。

“我与你们师父,”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庆幸,“……是这两百年来,敢于挑战此门的十一对道侣之中,唯二存活下来的道侣。”

十一对,只有两对活了下来!

这近乎于九死一生的恐怖成功率,如同最冰冷的雪水,将我们的滚烫之心,给浇得一片冰凉。

“路,已经给你们了。”

楼主鲁聃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缓缓响起,

“是选择沦为废人,在离恨楼这如同笼中鸟雀般的安逸之中苟活一世;还是选择被逐出师门,在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江湖之中自生自灭;亦或是选择踏入这九死一生的离恨门,去博取那唯一的、渺茫的生机……”

“……你们,自己选吧。”

他说完,便与师母一同缓缓地走到了那道看似普通的木门之前。

他们盘膝而坐,将后背留给了我们。

那是不容置疑的信任,也是最沉重的托付。

整个琅琊山之巅,再次陷入了死寂。

只剩下那鬼哭狼嚎般的凛冽山风,与我们二人的沉重心跳。

我看着离恨烟。

我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自责。

是我,是我这个无能的男人,没有足以守护她的能力,才将她拖入了这般万劫不复的绝境。

若不是因为我,她本该是那个清冷孤高、不食人间烟火的离恨楼大师姐,她本该拥有一个无比光明、也无比璀璨的未来。

而烟儿,也同样看着我。

她的清澈眼眸之中没有丝毫的怨恨,只有爱意与……担忧。

“……剑行……”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是啊,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选择第一条路,沦为废人,从此相拥相守,却再也无法守护彼此。

那样的“活着”,与死了,又有何异?

选择第二条路,被逐出师门,成为一对被魔气彻底控制的、只知淫乱交合的魔头。

那样的“自由”,比死还要更加痛苦。

我和烟儿只是凡人,不可能不怕死。

我们都听到了离恨门考验失败的残酷结局,那样的死法,比任何刀砍斧劈都更加屈辱,更加绝望。

然而,我们更怕庸碌一生,更怕堕入魔道!我们不能接受被豢养一生的平凡,更不能接受被魔气侵蚀,最终沦为只知淫乱的魔头,残害良善。

那样的结局,比死亡更可怕,是对我们所坚守的道义,对我们所拥有的爱情最大的亵渎。

我们早已无路可退。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又猛地睁开。

那里面,所有的挣扎与恐惧都已消失,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如同死水般的平静。

我看着她,看着我此生唯一的光。

“烟儿,”我的声音异常平静,“……我信你。”

“我也信你,剑行。”她在我怀里,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带着一丝哭腔的鼻音,“……从在那山洞里就开始,永不怀疑了。”

我们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牵着彼此的手,走到了那道普通木门之前。

也正是在这时,师母冷月再次起身。

“……孩子们,想必你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在进去之前,妈妈还有最后几句话,要嘱咐你们。”

“第一……绝不能相信‘离恨门’。”

“……它的恶意,很深,很浓。它会用你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来构筑幻境;它会用你们内心最深处的欲望,来蛊惑你们的心神。”

“……所以,无论你们在里面,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都千万要记住……”

“……除了你们本人的存在,一切都是假的。”

“……就当是为了对方……相信你们自己,更要相信你们之间的爱。”

冷月又伸出素手,在我和离恨烟的额头上各自点了一下。

“……第二,……【离恨轮回】也并非一点人情味不留。我和你们师父作为上一次考验的成功者,会为你们各留下一缕神识。”

“……若你们真的遇到了,足以将你们彻底逼入绝境、无法化解的死局……”

“……那这缕神识,便会助你们一次。”

“……但是,”她的声音变得无比的冰冷,无比的坚定,“……只有一次!”

“……而且,你们的师傅,由于某种原因,无法亲自相助,若是你们看到一名身着黑白相间衣物的女人……不要担心,她便是他留下的那抹神识……”

身着黑白相间衣物的女人……

我记下了……

让楼主无法留下神识的原因是什么?

“第三,”她看着我们,那张凝重的俏脸上,突然又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在门内,千万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

“……即使你们在【离恨轮回】中毁灭世界也好……滥杀无辜也罢……”

“……只要,你们是为了彼此……只要,你们还没被它‘惩罚’……”

“……那就大胆地做下去!”

“……在幻境之中犯下什么罪孽,都别在乎!那会害死你们的爱人!”

我们听完师母一言。

这门,竟如此霸道……

师母也很霸道啊……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事。

离恨烟亦然。

我们正欲开口,却被师母打断。

“只要她们不违离恨楼清规,便不必担心她们四人。”

“离恨楼自会关照她们,以及那个孩子。”

似是怕我们不放心,她又补上一句:

“这是我的承诺。”

她撩起自己的头发,为我们作“临终关怀”:

“最后一点……【离恨轮回】有五场试炼。若是你们能活着出来,时间自然会轮转五年。五年之后,虽然万物皆变,但终究不是桑海沧田。师父师母,会在门外,等你们回来……”

“到那时,便给你们办一场世间最轰轰烈烈的大婚仪式,让全天下的宗门,都来观礼!”

师母言罢,看了一眼依然运功的鲁聃,便不再言语,将最后的时间给了我们。

我们四目相对。

五年时间,不短也不长,但终归将是我们相遇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分离。

她轻轻在我的胸膛上点了一下。

“听到没……我们还要一生一世……可别辜负了离恨烟……”

我则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最后的诀别,是一句灵魂低语。

“到了那时,我要你穿着嫁衣,为我李邵敞开胸怀,吹箫鸣笛……”

她在我怀里依偎得更紧,显然是已经明白我到底在说什么。

“坏蛋……到了那时,烟儿都依你……”

为了那场婚礼,我们也该走进去了。

我们缓缓地松开了彼此那早已被汗水彻底浸透的手。

“李邵,五年后见。”

“离恨烟,五年后见。”

我们毅然决然地,向着那深沉的黑暗,迈出了此生最艰难的一步。

我们踏入了离恨门。

“嗡——!”

一声巨大的轰鸣声,震彻整个山巅。

古朴的木门在我们踏入的瞬间,猛地向内收缩,然后轰然关闭,将我们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

我和烟儿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所包裹。

那股力量带着极致的扭曲,将我们彼此推开,瞬间剥离。

我们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感到身体被撕裂,意识被拉扯。

当我再次能够视物时,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完全陌生的空间。

这里并非琅琊山山顶,也不是任何我所熟悉的场景。

四周是无尽翻涌的灰雾,脚下没有实地,身体也感受不到重量,仿佛悬浮于冰冷的星海深处。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混沌与虚无,只有我孤身一人。

那扇离恨门,此刻在我身后若隐若现,散发着幽深的光芒,仿佛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掌心那属于她的温度已经消散,耳边只剩下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这绝对的寂静与孤独,几乎要将人逼疯。

而烟儿,我最爱的烟儿,她此刻又在哪里?我们被门所彻底隔绝,独自接受考验。

我和烟儿看到的景象,各不相同。

//门外,鲁聃和冷月站起身来,默默注视着【离恨轮回】消失。//

琅琊山巅,死寂无声。

那道古朴的木门已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先前被它吞噬掉所有光线与云雾的虚空,此刻正被凛冽的山风重新填满。

冷月缓缓站起身,她没有回头,只是走到悬崖边缘,俯瞰着那深不见底、云海翻涌的深渊。

狂风将她素雅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几缕青丝被吹乱,拂过她那依旧清丽、却写满了疲惫与心疼的侧脸。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许久,才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旬梦,你说……他们会先遇上哪一关?”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山风吹散,“是‘贫贱’,还是‘富贵’?”

依旧在原地盘膝而坐的鲁聃,缓缓睁开了那双深渊般的眼眸。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妻子那略显单薄的背影。

“门内轮回,皆为定数。”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是福是祸,全看他们自己的道心。”

冷月缓缓转过身,那双温柔的眼眸,此刻却如同最清澈的湖水,能倒映出人心最深处的影子。

“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她看着他,“还是说……你在想自己在门内的那十世岁月?”

鲁聃沉默了。

他没有回避妻子的目光,那目光太熟悉了,熟悉到足以穿透他在数十年如一日的冷漠中筑起的、名为“楼主”的坚冰。

“那两个孩子……” 他终于开口,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沙哑的艰涩,“……她们本不该背负这些。”

“……我又犯下一次罪孽。”

这一句话,已然是他最大的忏悔。

冷月走到他身前,缓缓蹲下,伸出素手,轻轻握住了他那放在膝上、因暗自用力而指节有些发白的大手。

他的手心,一片冰凉。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的声音温柔得如同山间的月光,“你觉得,这是你当年种下的‘因’,如今却要让他们去尝这九死一生的‘果’,对吗?”

鲁聃的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没有说话,便是默认。

“可你别忘了,”冷月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我与你,也是‘因果’之一。我们收养了那孩子的父亲,如今又教导他的女儿成人。我们是罪人,却也同样是他们两代人的引路人……”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那片虚无,意有所指地轻声说道:

“更何况……门内,不是还有‘她’和我的,一缕神识在么?”

“或许,这一切本就是天道轮回中,一场横跨了两代人的……了断。”

听到那个“她”字,鲁聃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僵。

他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所有的愧疚与挣扎都已重新沉入深渊之底,只剩下了一片澄澈的平静。

冷月接着谈起了一桩正事。

“……上山之前,邵儿那孩子与我禀报了一件事。”

冷月回过头看向他。

“他说,离开天山之前,曾看到一个‘璃’字,是被剑生生刻出来的,一剑青红,一剑雪白。”她的声音古井无波,却像一颗石子投入鲁聃的心湖,“……他怀疑,是玉剑山的梅筝琉所留。”

鲁聃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璃’……” 他轻声念着这个字,尘封的记忆瞬间被唤醒,“……‘琉璃’双剑……那是你年少时的佩剑……”

“是啊,我的佩剑。”冷钰瑶的语气里,听不出是感慨还是别的什么,“当年,我离宗之后,兄长将那两剑尽数收回。如今,它到了他最得意的弟子手中,倒也合情合理。”

话说到这里,一切都已明了。

那个“璃”字,是梅筝琉留给诗剑行的讯号。

而梅筝琉与诗剑行之间,必然有着某种超越寻常的纠葛。

鲁聃缓缓站起身,走到冷月身边,与她并肩而立,一同俯瞰着那片云海。

“看来,我们已经不必猜了。”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深沉,带着一种洞穿宿命的冰冷,“……那两个孩子的第五关——‘离恨’,必然与玉剑山的那个女娃,脱不开干系。”

说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悠远而……痛苦。

“……就像当年,”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身边的冷月才能听见,“……我的‘离恨’一关,便是要我……亲手放下她。”

那个“她”字,当终于从他自己口中说出时,说得极轻,却又极重。

冷月没有回答。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问那个“她”是谁,也没有说一句“都过去了”之类的安慰。

她只是伸出手,用比当年更坚定、也更温暖的力道,握住了自己丈夫冰冷的手。

她知道,他永远也放不下。

正如她,也永远不会放开他的手。

他借力站起身,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他看着那片翻涌的云海,仿佛已经看到了五年之后的光景。

“我们等他们回来。”

“嗯,”冷月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熟悉而有力的心跳,心中所有的不安与恐惧,都仿佛被这简单的几个字抚平了, “我们等他们。”

山巅之上,风声依旧。

但那对相拥而立的道侣,却成了这片天地间,最安宁、也最坚固的风景。

他们的等待,才刚刚开始。

冷月下山去了。

琅琊山巅,便只剩下了鲁聃一人。

他没有立刻离去,

只是静静地立在山巅。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同样是在这琅琊山巅,那个第一次迈入离恨门的自己。

还有第二次迈入离恨门的自己。

他从怀中,缓缓地取出了一枚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如玉,看不出本来面目的……

白色昙花玉簪。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钰瑶……她知道他心中所想。

她既然并未归来,便是默许了他接下来的行为。

他突然好想她。

但想的,却并非冷钰瑶。

“……昙……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鲁聃在脑中默默想着一会要说些什么。

不,鲁旬梦——

他展开了自己的领域。

“溯旬葬昙,梦洄南柯……”

领域之中,一道身影款款而立。

白夜昙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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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六旬梦】。

贴主:Cslo于2025_09_13 10:05:45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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