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 #海王 #合欢

作者：少年郎

　　第二十一话 小丑只有一人

　　门铃发出响声的时候，宁国成也差不多缓过来了。当然，他想站起来还是非常勉强。

　　我本来想让他自己去开门，但在短暂的思考后，还是决定由我去开门。

　　在没有摸清楚状况的前提下，我已经喧宾夺主了——这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所有事情都交由我来主导将会对事情的进展更加有利。

　　“主人，我......”

　　坐回我身边的小芷雪想要代替我去开门。

　　我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坐着吧，这点事情我来做就好。”

　　小芷雪看到我已经站起身后，乖巧地点了点头。她被我摸摸头的时候习惯半眯起眼，看起来很享受。在这种情况下，小芷雪得到我宠爱的受用心远远高于在被我弄伤的宁国成面前做出这种姿态的顾虑心，已经足够说明谁对她来说最重要了。

　　“嗯。”

　　我走至玄关处，单手插着裤兜，在沙发上瘫着的宁国成那愤懑、尴尬与无奈的目光下，将门向外推开。

　　“宁叔好......呃？”

　　门外的深蓝色短发年轻男子扯着个礼貌的笑脸，正要打招呼，却在看到我之后愣住了。

　　他的脸型是那种比较清爽的类型，并不显得阴沉或者高傲。怎么说呢，这家伙给我一种和电话里的声音几乎截然相反的印象。

　　我本来想见面就给这家伙一个下马威，可是，事实好像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

　　“您是......”

　　他的语气产生了波澜，其原因是愕然。这种恰到好处地稍微放低了的姿态让我没有什么理由向他发难。

　　我本来都做好一脚把他踹骨折的准备了，这让我有些失落。

　　“先进来。”

　　本来快要溢出嘴边的“我是你爹”给我憋回去了。我沉着一口气，给他让出走近房屋内的一条路。

　　“噢，谢谢。”

　　我的态度不好——这让他很诧异。但是他却没有产生对我的怨气，这很不科学。

　　不对啊。按理来说如果单亲子女的相亲对象家里有一个别的年轻男性，怎么说都会起疑吧？

　　我顺着这家伙的肩膀往下看，他的手底下没有挂着任何东西。即便是我，也知道上门拜访别人应该是带着伴手礼的，可为什么......

　　蓝发男换鞋走进了客厅，我跟在他的身后。

　　他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身体不适的宁国成，但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小芷雪。他的眼神中自然是为小芷雪的美而震惊，可是，这份震惊的程度很高且很纯粹，并没有欲望或者是过于露骨的喜悦。

　　这说明，他在此前甚至可能没有见过小芷雪的样貌。

　　不对啊，如果是主动来相亲的话，不会是像这样毫无准备的......

　　走到蓝发男身侧环胸仔细观察他的我，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不出意外的话，这家伙也和小芷雪的情况差不多。

　　都是被两方的家长强行安排的。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对宁国成的态度并不热情。电话里那种淡漠的语气，不是因为他出身高贵，而是他其实不想来——没带伴手礼也是其中一种原因。

　　这时，准备开口问候的蓝发男也注意到了在他一侧一直环胸观察他的我，下意识地，我们两个的视线重合。

　　......片刻后，他露出了恍然的模样。

　　你懂了？

　　这时，蓝发男首先向我伸手，说道：

　　“抱歉，刚才还没正式介绍自己呢，我叫颜启东。请问您是？”

　　他露出了礼貌而不失温热的笑容。这份笑容比起刚进门时扯出来的那次，真诚了许多。

　　见他如此诚意，我也不好摆着过高的姿态，于是便放下搭在胸前的右手和他握起了手。

　　“封辰。”

　　我回答的同时，给他使了一个试探性的眼神。

　　只见，他回以我闪动的眼光，以宁国成那边观察不出来的轻微幅度，快速地点头。

　　看起来这家伙是完全明了现在是什么状况了，有意思。甚至，他就连我在这里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这件事，都也已经看出来了。

　　看来贪心不足的小丑，从头至尾只有宁国成一个。

　　“哎哟，我忽然肚子疼，抱歉宁叔，借下厕所，谢谢了。”

　　和我握完手后，颜启东扯出扭曲的表情，捂着肚子往厕所那边去了。

　　不出意外的话，等他一会儿从厕所里出来，就会以忽然有急事的名义，直接开溜。不直接开溜是因为，这样没有过渡，显得太突兀。

　　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因为以前我被导员叫去喝茶的时候，也经常干这种事情。而我接下来，也将促成这件事情。

　　厕所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我转身，走回了沙发的那一边。

　　突然的，我竟感觉沙发那边瘫着的宁国成有点可怜，真是好笑。

　　在小芷雪的身边坐下，我翘起二郎腿。

　　“叔叔。看来，您所强迫的，不止一方啊？”

　　我对着宁国成冷笑道。

　　“......”

　　被我的强烈的视线灼烧着，宁国成终是耐不住心中的苦痛低下了头。

　　“言归正传吧。今天我来这里不为了什么，叔叔。我只想让你把你这些年所欠的还给宁芷雪——首先是一句道歉。”

　　“你有什么......”

　　宁国成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我有什么能耐？我的能耐如你所见。哦，对了，本来这招是想给另外一个人用的，但事到如今也正好让你那唯利是图的脑子清醒一下。”

　　我当着宁国成的面，掏出手机打通了某人的电话：

　　“可以行动了。”

　　简短的一句话。

　　“明白了。”

　　得到电话那边的答复后，我望向宁国成，笑着挂断。

　　“......你做了什么？”

　　看宁国成的表情，像是内心产生了什么不妙的预感。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遇上我这种一言不合就敢开打的家伙，足够联想到什么东西了吧？

　　而事情的发展像是为了印证宁国成的猜想般地，我和宁国成对视才没过多久，冲水的声音都没有，厕所的门就被打开了——颜启东从里边出来，晃着电话还没挂断的手机说道：

　　“对不起，宁叔。我父亲说有急事，叫我回去一趟，先失陪了。”

　　颜启东开门溜走的脚步很轻快。

　　而这时，宁国成的手机也恰合时宜地响起。

　　他瞪眼，颤着下巴接通了电话：

　　“喂？”

　　“宁总，不好了，颜盛电子取消了和我们的合作！还有，银行那边，也冻结了我们的周转资金......”

　　手机匡然落地。

　　第二十二话 前尘之棺（1）

　　看着宁国成嘴角颤抖、瞳孔震动的模样，我就觉得开心。

　　“这下你能明白，我的能耐了吧？”

　　我发出冷笑，翘起二郎腿睥睨宁国成。凭借“组织”的实力，要搞垮一个像宁国成一样的小老板还是很简单的。

　　宁国成眼瞳缩起，弯下腰，提起发颤的手，捂住额头。

　　“不、这不可能，我的产业，我的......”

　　“产业？哼，真无聊。这些东西，难道比自己的亲生女儿更宝贵吗？”

　　皱着眉，我多少又提起了一些火气。对家庭不负责任的人我见过不少，但到了这种地步还没有悔悟的，我倒是第一次见。

　　这宁国成，就这么执着于利益么？人类的寿命短暂，放与天地山河作比不过落叶之须臾，财富万贯亦享不尽金樽银盏之迷离，唯应身侧之人且伴且珍惜。如果这都不知道，只能说是个傻逼。

　　“不、不，我可是......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抱起脑袋，宁国成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

　　“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家伙到底是有什么执念？亲自见到宁国成后，我知道我没有在小芷雪的记忆中错怪他——他比我原来想象中的要更加淡漠亲情。

　　小芷雪在我一旁，低垂眼睑，瞳里像是倒映着在冬夜下飘零的暗色雪絮，沉默中尽是难言的苦涩。

　　余光瞥见这一幕，我决定不再默不作声。

　　“——想要得回你的一切，也不是不可以。”

　　漠然地向宁国成说着，我的手心覆在身侧小芷雪的纤手手背之上，尽可能地向她传递我的体温：

　　“就看你对我接下来所问的问题的表现，如何了。”

　　宁国成听到这句话，猛地看向我，目光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对我的轻蔑和敌视，而像是在即将跌落悬崖的人抓到了救生索一般，大难未死的惊喜之后，是对此后展望人生的贪婪。

　　“封......封总。”

　　激动得额角冒汗的宁国成纠结了一下对我的称呼，最终拖着侧腹那那还未完全痊愈的伤痛从沙发上跪下来，挤出个虚伪、扭曲、难看的笑容谄媚着向我如此说道：

　　“之前，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冒犯您——我让女儿结婚心切，所以态度差了些，实在对不起，您有什么问题，尽管吩咐我。宁芷雪她，您如果喜欢，今天就可以娶过门，我们......”

　　宁国成的话还没说完，小芷雪的手明显抽动了一下。她下意识地凑近我，淫纹处传来了不稳定的感情波动。

　　在宁国成这家伙的口中，小芷雪就仿佛个可以轻易地、物尽其用地送出去的物件。

　　我实在听不下去了。

　　于是，我又瞪眼踹出去了一脚，这一脚没有用劲，但还是足以将宁国成掀翻在地。

　　“啊！咳......哎哟——”

　　宁国成的后脑着地，摔得不重，但足够让他先闭嘴了。

　　“在我问你问题前，我没让你说话。给我重新跪起来。我问，你答。我知道如何辨别人是否在说谎，如果你的言语中有一句假话，你所拥有的一切，就要真正地和你说再见了——明白了吗？”

　　我往后靠在沙发背上，说道。

　　“明、明白了......”

　　宁国成爬起来重新跪好，眼角泛泪地挤出讨好的劣等讪笑，完美演绎了变色龙这种物种。

　　“很好。”

　　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宁国成，我问道：

　　“当初，为什么你会抛弃小芷雪她们母女？”

　　宁国成的伪劣笑容僵滞了。我身旁低头的小芷雪，身躯也明显地颤了一下。

　　“为·什·么。”

　　我沉声重复了一遍疑问词。

　　这是为了小芷雪而问的。即使小芷雪不说我也知道，她一直很想知道这件事情的答案——只不过以她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会在宁国成的面前问出这种事，只能一直埋藏在心底，成为过往记忆的墓碑。

　　宁国成看了看小芷雪，又看了看我，张了张嘴。

　　这时，我补充道：

　　“对了，如果说谎的话，你记得刚才我说的。”

　　“呃？好、好......”

　　宁国成目光闪动，侧脸挂汗，发颤中连连应声。这下，他才真正褪去了所有的侥幸。

　　我握着小芷雪的手，开始静静听......听宁国成揭开，他过去曾所盖下的棺材板。

　　......

　　宁国成出身于偏僻的农村。他早在年幼的时候就知道了读书的重要性——却因为父母没有钱供他上高中而被迫辍学。

　　如果他还想继续待在那个家里，唯一的选择就是务农。

　　所以他走出了农村，去往了大城市。那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很新奇，辉煌的灯火和华丽的高楼大厦让他一眼便喜欢上了。

　　可摆在他面前的有一大难题，钱。

　　他没有钱，所以不能住宿宾馆；他没有钱，所以不能去高档餐厅用餐；他没有钱，所以穿着破烂，就连走在大街上都遭人嫌弃，无所依靠。

　　在时代阶级分化严重的畸形影响下，钱，变成了宁国成眼中最重要的东西——拜金，是这个世界上最狂热而信众也是最多的宗教。

　　宁国成开始打工挣钱。然而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他遭受了太多的冷眼、欺压以及资本剥削。这使得宁国成本是倔强的性格，变得偏激。

　　本就善于学习，有着野心、有见识且精明的宁国成，在受尽了来自更高阶级带给他的挫折与欺骗之后，慢慢学会了他们低成本雇佣榨取最高价值甚至是空手套白狼的伎俩。他很快就通过曾经让他为之痛恨的方式攒到了通往上流社会的第一桶金。

　　在那之后，宁国成并没有止步，而是通过这第一桶金，笼络更多的资源，学习更多的知识，以图在时代的浪潮中寻找更大的机会。

　　终于，宁国成的生意小有成效，他在大城市里勉强站稳了脚跟。同时，他也利用自己曾出身于农村的这一层身份以及那个年代的城乡信息差，把生意做到乡下，所赚颇丰。

　　而也就是在那时，他在远处袅袅炊烟不过数缕的盈翠林道上，遇到了那个让他一眼钟情的姑娘——小芷雪的母亲。

　　第二十三话 前尘之棺（2）

　　宁国成与小芷雪的母亲相爱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丽清纯的女子。远离都市的喧嚣与嘈杂，单纯、善良，就像是清潭中央的净莲，让他遏止不住心中对其渴求的欲望。

　　而随着他们感情的加深，自然而然地，小芷雪的母亲怀孕了。

　　宁国成这时提出了，要把小芷雪的母亲接到城市里，和她正式结婚，组建真正的家庭。

　　小芷雪的母亲不可能不同意——我从宁国成的描述中能够想象出来，小芷雪的母亲和小芷雪都有着一样的性格，那就是对于所认定的爱情的矢志不渝。

　　这样的女孩，如不遇良人，只会一直牺牲自己的幸福，最终迎来悲剧般的结末。

　　宁国成是良人么？是，也不是。如果他不曾有过野心，不曾接触过都市的纸醉金迷，眼里从一开始就只有的那个女人的话，他应该就会满足于眼前的幸福并且珍惜她了吧。

　　但，贪欲是人类的优点，也是劣根性。宁国成没有放弃把他的事业做大的想法，因此他在思考着怎么筹办他和小芷雪母亲的婚礼的同时，出席了某个精英人士的宴会。

　　在这个宴会上，他本意是为自己的生意找一些更好的门路，顺便结识一些对自己事业有帮助的社会精英。可是，这一切计划都在他被一位豪门千金叫住后打乱了。

　　这位豪门千金就是这场宴会的主办方的女儿。她叫住宁国成的原因也很简单——宁国成的长相。

　　该说不愧是小芷雪的生父么？宁国成的颜值即使是人到中年也依然非常高，更何况他年轻的时候。

　　宁国成和那位豪门千金侃侃而谈，对对方提出的各种问题都能够提出很独到的见解——特别是关于金融投资方面，宁国成的观点很具有超前性。

　　也因此，那位豪门千金相中了他。

　　那场宴会，似乎本就是为了这位大小姐选夫而举办的。

　　这对于任何一个得到她青睐的年轻人来说，无疑都是一次事业腾飞的机会，而且还能够一举入赘豪门，两全其美。

　　对于这样的条件，宁国成也心动了。颇具投资眼光的他，能够看到他自己借助豪门之势之后，能够到达何种以前根本可望不可及的地步。

　　但是，他也想起了，自己所爱的那个姑娘。因而他的心中，陷入了纠结。

　　毫无疑问，他的的确确地爱着小芷雪的母亲，但与此同时，他对于自身事业也非常地看中。

　　万般纠结之下，最终，他禁不住欲望的诱惑，做出了一个非常贪婪的决定。两方他都不想舍弃，因此他两方都想握在手中。

　　宁国成失约了。他没有正式地和小芷雪的母亲领证结婚，但是，他在城市里买了一套房，作为他和小芷雪母亲的“家”。

　　小芷雪的母亲并没有因此怪他。她太过相信宁国成了，甚至不去追究他不兑现婚约的原因，依旧那样爱着他，只想要早一日见到两个人的孩子。

　　可惜，好景不长。

　　就在宁国成快要和那位豪门千金举办婚礼的时候，他还有另一个已经为他怀有身孕的女人的事情，暴露了。

　　要知道，那位豪门千金和宁国成在一起可不是因为什么政治联姻，而是单纯地欣赏、喜欢着宁国成这个人，因此这件事情，让她非常愤怒。

　　而愤怒，往往会让一个人产生扭曲，特别是某些某就存在着潜藏的阴暗心理的人。

　　豪门千金给了宁国成一个选择，要么抛弃小芷雪的母亲和她在一起，要么就和小芷雪的母亲在一起，以他自己一辈子无缘于精英阶层为代价截断他的事业。

　　宁国成既惶恐又痛苦又无奈。

　　在这份仿佛要撕裂了自己的悲恸与绝望中，他做出了一个几乎让当时的他肺部一空的决定。

　　和豪门千金在一起，并且与小芷雪的母亲断绝来往。

　　他把小芷雪的母亲送回了乡下，并且无情地拒绝了她的挽留、哀求与祈祷。

　　留在门后的，是充满了令人心碎且绝望的啜泣。

　　宁国成满载着悲痛回到了豪门千金的家里，就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后悔自己所做出的决定时......

　　他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那位豪门千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身侧跟着另外一个赤身裸体、俊朗健美的男人。两人衣衫褴褛，浑身上下满是性爱后的异味。

　　当时，那位豪门千金是这么说的：

　　“好好感受一下，被人背叛、被夺走一切的痛苦吧。”

　　带着嘲弄的语气，她满脸怨毒。

　　宁国成被赶出了豪门千金的家。

　　在爱情和事业当中他选择了事业，但是，他从未料到会有这样一种结局。

　　宁国成失去了自己曾拥有的一切。

　　苦涩、凄绝与怅然之后，在眼泪混入滂沱大雨的街道上，浑身湿透的他咬紧了牙关。

　　为了挺过那些让他生不如死的自我否定与诘难，他只能把罪责归咎于他人之上。

　　他开始恨。

　　恨那位豪门千金。

　　恨这个蛮不讲理的社会。

　　甚至恨......当初那个让他没有办法专心于事业的女人，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为了不彻底堕落，宁国成扭曲了。如果不这样做，他就会失去将自己的事业持续下去的一切动力，甚至是活着的勇气。

　　这是迫不得已的自私——宁国成如此安慰自己。

　　自那以后，宁国成对于事业与利益的执念强大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他的心，也因此变得更加冷漠。在商业竞争中，他比以前更加地不择手段。

　　这是他所选择的生活方式，也是他......走出围城的唯一道路。

　　后面的故事，就是我从小芷雪记忆中所熟知的，小芷雪的母亲因病撒手人世，宁国成将小芷雪接回城市里住了。

　　我完全可以想象，小芷雪的母亲到底是为什么而早早病逝。就拿小芷雪本人来联想，我完全可以想象，当她被我抛弃后，整个人会变成什么样。

　　长久的心疾必然会影响生理状况，即使在自己的女儿面前逞强，想必也无法遏止心中被所爱之人抛弃的悲伤吧......

　　第二十四话 她所作出的抉择

　　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宁国成对于事业的执念也能够解释得通了——但是这个家伙不论如何都不存在被洗白的余地。

　　归根结底，他只是出于法定的监护人义务将小芷雪抚养长大，尽管在小时候没有对她造成过什么伤害，但也没有尽到作为一名父亲的责任。甚至，按照宁国成的叙述，他曾经为了摆脱那仿佛吞噬一切希望的自我否定，对小芷雪的母亲，乃至当时仍在小芷雪母亲肚子里的小芷雪产生了恨意。

　　“对......不起。”

　　就在这时，宁国成说话了。这是他对小芷雪说的。随着心扉的不断敞露，最初那膨胀的情绪与失去的理性逐渐回归原处。坦白了一切的宁国成，跪在地上，狼狈而沧桑。或许是卸去了心中的某种负担吧，他的眼中少了几分欲望与执念，多了几分愧疚。

　　揭开过去的疮疤虽然会产生撕裂性的剧痛，但是也会将某些攀附已久的丑陋化作血淋淋的真诚。

　　资金链的封锁、生意伙伴的离去渐渐让宁国成意识到，他做了十几年的一场梦终于醒了。

　　这就像反派为了某个曾经逼迫他要做出某种选择的绝望执意毁灭一切，而在最终被主角打败之后，真正开始思考一直以来一切所作所为的意义。

　　宁国成本来是有机会的。他本来可以再一次拥有“幸福”的。

　　可是，他亲手毁掉了这一切——亲手毁掉了，赎罪且重新拥抱的机会。

　　换来的，是一条不得不走下去的迷途。

　　我没有同情宁国成的想法，当然也没有原谅他的想法。不过，这一切的结局如何，还是要看小芷雪的意思。

　　可以说从头到尾......从一开始进门到现在，我只是建立了小芷雪和宁国成父女两人沟通的渠道。虽说手段有些强硬，但从意愿上来讲今天我确实没有真正去喧宾夺主的打算。

　　如果说我代替小芷雪做完一切决定，她确实可以卸去心灵深处的负担，但......这也会让她更加地依赖我，失去更多的主见。或许表面上，她的心疾会有所好转，可这并不意味着将她彻底“修好”。

　　无法自己做出抉择的存在，不论如何都不能够称作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喜欢小芷雪依我而存的那一份深情与顺从，喜欢她在我失落的时候扶持鼓励我的温柔，但......我不希望她爱得太过卑微，更不希望她离开了我的指令后就像一个断了线的人偶一样无法自我生存。

　　我虽然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强大失去过信心，但我一直也作为一个批判家客观地审视、质疑自己的人格的弱点。

　　我并没有自己不会在感情中得寸进尺的自信。我在拥有超越人类的力量的同时，也拥有人类贪婪的劣根性。而我一向不喜欢做令我后悔的事，所以......我不会等到矛盾爆发以后才开始思考如何解决问题。

　　思及此，我看向身旁的小芷雪：

　　“小芷雪，该你做决定了。”

　　小芷雪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当听到我说话之后，她才仿佛回过神来。

　　渐渐地，小芷雪抬头望向我，朦胧的眼神中有反过来征求我的意见的意思。

　　她下意识地想要依赖我。

　　看着这样的她，我轻轻摇了摇头。

　　“记得么？我说过，这一次我只是陪你来的。不论如何，我都会支持你自己做出的决定。”

　　握紧小芷雪的手，我如此说道。

　　“自己，做决定......”

　　一向逆来顺受、压抑自己真实想法的小芷雪，眼中闪过了一丝惘然。

　　曾经无法选择的境地，让她失去的选择的能力。

　　这也是她性格弱气的原因。

　　但，现在不同了。小芷雪拥有自由选择的余地，即使从她的心理认知上讲我是她的主人，我也不打算成为她的束缚。

　　自从我真正拥有了对小芷雪的爱意之后，我已经将她放到与我差不多对等的立场看待。曾经我把她当做奴隶，当做道具利用的这一点是我的愧疚，也是我想要补偿她的一部分。

　　“我......”

　　小芷雪轻启樱唇。在我的鼓励下，她的眼眸中渐渐充斥了以前所没有的某种神采，瞳孔深处的迷惘随着这份神采的明显而逐渐消退。

　　“我并没有怪您，父亲。”

　　小芷雪手心的温度上升，她用这份温暖包裹了我和宁国成的愧怍。

　　“以前很多事，只是我的任性罢了......而且，我也能理解父亲您当时的绝望。”

　　“但是，父亲。”

　　小芷雪的声音褪去了战兢与羸弱，有种雨后春笋的优雅端庄。她的眼瞳是那样的美丽，就好像是经过手法最顶尖的珠宝雕刻艺术家精心雕琢的翡翠，迎着前方的光，熠熠生辉。

　　“我希望，我今后的未来，能够自己选择。”

　　“我想待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

　　看着宁国成，小芷雪的嘴角勾勒出了浅浅的笑容。那份笑容是那样的柔和温暖，仿佛能融化冰寂万年的雪山。

　　我能感觉到，小芷雪心里的某一份空缺，终于在此时此刻，被填补了。

　　这是她自己做出的抉择。她没有把选择权依赖性地交给我，而是在我的鼓励下自己做出了抉择。

　　宁国成看着这样的小芷雪，久久说不出话。我猜，他之所以会这样，应该是听了小芷雪的那一句“能理解您当时的绝望”吧。

　　虽没有直接说明，但是，这代表小芷雪原谅了当初宁国成抛弃妻女的行为——这本不该为普通人所轻易原谅的事实。

　　被抛弃的人如果换作是我的母亲的话，我可能会把不负责任的老爹揍到不能自理。小芷雪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说明她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去。即使她的心中依旧存在着对于母亲的思念，但是现在的她，更多地是抱着对我、对未来的期待。

　　第二十五话 光年之外的恋语（1）

　　事件圆满地解决了。

　　过程虽然看似顺利，但实际上，小芷雪在这其中经历了很多次心理斗争与情感救赎。如果我不在她身旁，或许这件事，就是另一个结局了吧。

　　之后，我吩咐“组织”的人解冻了宁国成的资金链。当他得到秘书的通知时，整个人高度紧绷的状态才终于松懈了下来。

　　宁国成之前那种执着滑稽的状态已经消失了——或许是对小芷雪说出了“对不起”的缘故吧，他的态度终于不再那么一意孤行了。

　　正如企鹅手游的大儿子中关羽所说的一句话：自己选择的路，再荒谬也要走完。宁国成这个人虽然能力很强，但是并不擅长面对必须面对的残酷事实，所以他选择了冷酷、选择了逃避。比起赎罪然后获得幸福，他选择了没有尽头的孤独。

　　宁国成这个男人表面上的优点很明显：能力强大，思维敏捷；但与此同时，他的人格弱点也很典型：贪婪、固执、懦弱、孤僻。

　　......不论什么时候，我总是喜欢从一个站在局外的角度去分析一件事，即使我身处其中。拜其所赐，我这一生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被困于思想的围城。

　　和小芷雪从宁国成家里离开之前，我顺便让后者把小芷雪的休学事项给推进了。按照小芷雪的性格，如果我把她一个人丢在学校，然后自己去面对本来承诺要带她面对的一切，她会很伤心的。

　　“自己做出抉择的感觉如何？”

　　“很开心......总有一种，现在开始才真正活着的感觉。”

　　离开那间独有宁国成一人擦拭眼角的屋子，我和小芷雪回到位于地下停车场的车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小芷雪放眼望向窗外，她的眼神是自我遇见她到现在为止，第一次的那么清澈明亮。

　　她心里依旧只有我，但是她眼中的世界终于有了除了我以外的色彩。

　　“谢谢你......主人。”

　　渐渐地，小芷雪轻启的樱色双唇中轻吐而出了这份话语。她的声音很轻柔、缥缈，像是拂面的薄纱，与此同时却也带着任谁都能听出的信任与深情。

　　“别只嘴说而已啊。我更希望你展现一下自己的想法，而不是默默地听从我。”

　　就在我轻笑着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我的视野中飘过几缕黑色的秀发。紧接着，有什么柔软水嫩的东西印上了我的嘴唇。

　　我愣住了。

　　那是小芷雪的两片柔嫩唇瓣。幽沁的馨香涌入我的鼻间。

　　小芷雪吻了我，在没有我邀请的情况下。平时总是遵循我意志行动的她，第一次主动做出了令我意外的举动。

　　我能从她的淫纹波动中感觉到，此时此刻驱使着她的，没有与我沉溺于肉体欢爱的雌性性欲，只有纯粹而不再被抑制的感情。

　　小芷雪的吻没有用任何我教她的性爱技巧，只是单纯的深吻。这不是她为了取悦我而做出的行为，而是真正顺从她内心想法的行为。

　　“......”

　　“这可以......作为答案么？”

　　双唇分离，小芷雪依入我的怀中，问道。她那落雁沉鱼的清丽微笑中，是令人神魂沉溺于其中的无尽温柔。

　　这还是首次......

　　我从小芷雪那翡晶的绝美眼瞳的深处，看到了可以称之为壮烈的情感。

　　我的嘴角逐渐上挑。

　　“呵、呵呵呵......哈哈哈......”

　　丝毫没有压抑胸腔中喷涌而出的感情，我微仰头，终成大笑。

　　片刻后，我凝视前方，视线中央是小芷雪那比以前多了几分光亮的双眸。

　　我知道，小芷雪她依旧不会在没有我的世界里活下去。但是，这个问题的根本性质已经产生了改变。

　　要问为什么？因为，这已经变成了她的“抉择”。

　　不是不能，而是不会。

　　......

　　和J派遣过来的交接人交接了“天丛云剑”以后，我把车开往市郊。

　　将车停在市郊的荒地，我和小芷雪从车上下来。

　　“以前的我还做不到，但是现在，即使不能说游刃有余，也能有十足的把握。小芷雪，抱紧我。”

　　“主人，我们去哪？”

　　小芷雪双手环过我的背，与我贴紧。她的心跳比往常要快一些。

　　“去我答应过你的地方。”

　　站在微微潮湿的土壤之上，我摸了摸小芷雪的头，看向天空。

　　小芷雪顺着我的视线往天上看，一开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数秒之后，她的瞳孔稍稍放大，唇心微张。

　　下一刻。

　　“‘为我所用吧，世界。’”

　　一瞬间，苍穹仿佛变成了七彩斑斓的万华镜。

　　在无穷无尽的扭曲与变化中，诠释着对称的真理。

　　这是物理空间被凌驾于其上的高维法则所操纵之后才能到达的极致之美。

　　“‘通道，展开。’”

　　这句话从我嘴中飘出的那一刹那，光速为负。

　　四周的景色瞬息万变。即使是深渊的先知也要为此惊叹、为此畏惧。

　　空间正在被我以指数爆炸的力量扭转、碾碎、重塑、接通。

　　一万公里，一亿公里，一光年......

　　时空的力量法则，在此刻被我运用到了极致。而我体内的噬界之力，也如同蒸发一般迅速流逝。

　　当我和小芷雪的周围不再模糊时，空气也已不复存在。

　　漆黑、寒冷、神秘、无边无垠。

　　这里是宇宙，这里是星空，这里是......距离地球将近二光年之外的宇宙空间。

　　“呼......极限了吗？再用下去，可能就一段时间的力量都不够打开回程了。”

　　“主人......这是.......”

　　小芷雪望着周围的一切，被震撼得无法言语。

　　“呵......不是说了么？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去看真正的星空。”

　　轻笑着，我牵起她的手。

　　回头转身，放眼望去，冰寂黑暗而深邃的星夜笼罩着远处一团璀璨耀眼橙红色球体。

　　这团球体环绕着一圈凄美迷离的星沙，其中散发着庞大的聚变能，照耀着星夜的一隅。

　　“看到了么？那是太阳系。”

　　“......好美。”

　　默然片刻后如此感叹道。小芷雪的双瞳中尽是那团闪耀星沙中央的恒星——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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