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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步深渊】(248-250)
作者:1057
字数:30305
第248章
引擎的轰鸣声在破败的城中村显得格外刺耳。江清雯将黑色的奔驰停在狭窄巷道入口处一个勉强能塞进去的空位,熄了火。车窗外是灰扑扑的楼房,晾晒在窗外的衣服随风飘荡,空气里混杂着潮湿的气息,与她平日生活的光鲜世界格格不入。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坑洼不平的水泥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她挺直脊背,昂着头,努力维持着那份高冷疏离的气场,仿佛一件无形的盔甲,抵御着即将面对的风暴。
手在冰冷的铁门几厘米处停住了。
她紧攥着的粉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心渗出薄汗。紧张的情绪缠绕住心脏,让她反复地张开手掌,又猛地攥紧。理智告诉她必须快刀斩乱麻,结束这场闹剧,但内心深处,对那对母女无耻程度的认知,让她本能地抗拒着即将爆发的冲突。
那扇门后,是污浊的泥潭,一旦踏入,不知会被溅上多少脏水。
就在这犹豫的几秒钟,手机在精致的皮包里震动了一下,打破了死寂。
她烦躁地掏出手机。屏幕上跳出来自马海的信息:“闺女,你,你和她们说了吗”
文字简短,却透出浓浓的焦虑和不安。
马海在仓库门口来回踱步,他正在等小刘帮他叫的出租车,思来想去,他不能当缩头乌龟让闺女自己面对母亲!
粗糙的大手搓着脸,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愁苦和担忧。
她指尖冰冷地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你那可恶的妈出院了。”
没有多余的字眼,没有任何情绪化的表达,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信息几乎是秒回:
“啊?她们怎么没和我说?!”后面紧跟着一个惊恐的表情符号。
母亲的病怎么能说出院就出院?他这个儿子竟然毫不知情?!一股不祥的预感更加让他坐立不安!
“不知道,不说了。别来烦我!”江清雯迅速回复了六个字,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她没有心思继续和马海说话,随即干略利茨地退出了聊天界面其至将手机调成了静音寒回句甲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聚焦在那扇冰冷的防盗门上。
“不能再优柔寡断了!早晚都要面对!”心底一个声音在呐喊。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那对母女更加肆无忌惮。
所有的犹豫瞬间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再次抬起了手,这一次,没有迟疑,指关节带着积蓄的怒火和力量,重重地砸在厚重的防盗门上。
砰!砰!砰!砰!
沉闷而响亮的敲门声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空洞的回音。门内一片死寂。
她又连续敲了十几下,一次比一次用力,指节都敲得生疼。
没人? 江清雯蹙紧眉头。
出院不回家?她们还能去哪儿?难道...她们真的预知自己要来,故意躲开了?还是...有其他更恶毒的计划?一丝不安掠过心头,但很快被强压下去。她不能自乱阵脚。也许是出去买东西了?她决定在楼下等一会儿。
她坐在不远处的花坛边,任由时不时路过的男人把她从头看到尾,反正她口罩墨镜盖的严实,她无暇理会,反而是一会应该怎么不被马海的妈牵着鼻子走。。。。
不知过了多久,她被晒的额头满是汗。。。。
一阵轻微的电机声由远及近。
一辆粉白色的五菱宏光 Mini 车缓缓停在了巷子口。车门打开,马晴先跳了下来,动作麻利地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瘦弱的身影下来。。。
张娟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毫无血色,身体虚弱得几乎站不稳,全靠马晴架着。她腿脚看的出明显的不便,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但那双眼睛,在接触到江清雯身影的瞬间,却骤然亮了起来,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精光。
也好,早晚都要戳破这个窗户纸,自己怕时间不多了。。。。
“丫头你看,果然来了。”
马晴则是一脸不耐烦,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但当她也看到站在单元门口的江清雯时,脸上的不耐烦立刻转化成了毫不掩饰的刻薄和敌意。
江清雯站在单元门前的花坛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艰难走来的母女俩。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色西装,笔挺的阔腿裤,尖细的高跟鞋,精致的妆容,即使在这样破败的环境里,她就像一颗璀璨夺目的明珠,散发着冷冽光芒。
她刻意挺直了背脊,下颌微扬,眼神冰冷而锐利,将那份“咄咄逼人”的气势发挥到极致。她需要这层坚硬的伪装来保护自己,震慑这两个混蛋。
六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空气凝固了。巷子里的喧嚣似乎瞬间远去。
无声的硝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短暂的死寂被马晴尖利刺耳的声音打破:
“呦!这不是我们高贵优雅、万人迷的江大主持人吗?”她故意拖长了音调,阴阳怪气。
接着,她夸张地往前凑近一步,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极度嫌恶的表情,“啧!这什么味儿啊?骚哄哄的!怎么走到哪儿都一股子狐狸精的骚味儿?”她刻意压低音量,想让江清雯难看!
装什么高贵女人,还不是被马海睡了!
事已至此,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看她劲劲的样子早就不舒服了!漂亮又怎么了!
张娟立刻伸手,看似重重地拍了马晴胳膊一下,声音虚弱却带着刻意的训斥:“死丫头!瞎说什么呢!人家可是客人!”随即,她那张苍白病态的脸上立刻堆满了过分热情、甚至有些谄媚的笑容,转向江清雯。
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从江清雯精心打理的发丝,到光洁的额头,精致的眉眼,挺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修长的脖颈,再到她包裹在西装下玲珑有致的身材,最后落在那双价值不菲的暗钻黑色高跟鞋上...目光粘稠而贪婪,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欣赏”,仿佛在打量一件昂贵的、即将属于自家的物品。
“丫头啊!真是稀客!快!快进屋坐!外面热!”张娟热情地招呼着,声音带着病后的沙哑,那份看儿媳妇般的满意眼神,让江清雯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江清雯死死咬住后槽牙,强忍着给这对恶心母女一人一记响亮耳光的冲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才勉强压住那股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恶心。她僵硬着身体,如同提线木偶般,跟在张娟和马晴身后,再次踏入了那个让她厌恶至极的出租屋。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l 要不是这个事实在见不得人,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踏入这个
房子!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陈腐和廉价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张娟一进屋打开灯,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她一边咳,一边还强撑着,伸手指着屋里那张有些落灰的旧木沙发:“丫头..咳咳...快坐!坐!别站着...咳咳咳...”
张娟咳喘稍平,竟又伸出手,试图去拉江清雯的手腕,想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
江清雯像被毒蛇触碰一般,猛地向后一缩,动作幅度不大,但那份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抗拒却清晰无比地传递出来。她甚至没有看张娟,目光冰冷地直视前方。
“妈!”旁边的马晴立刻炸了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指着江清雯的鼻子骂道:“你装什么清高?给脸不要脸是吧?真当自己是盘菜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她的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江清雯脸上。
江清雯依旧没有看马晴一眼,仿佛她只是空气里一只聒噪的苍蝇。她只是微微侧了侧身,避开那令人作呕的气息。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和高傲,比任何言语的反击都更具杀伤力。
她不屑于与这种泼妇对骂,那只会拉低自己的层次。
她站定在屋子中央,双臂环抱在胸前,这个姿势既是一种防御,也彰显着她的疏离和掌控。冷漠的目光扫过张娟和马晴,如同寒冰利刃。
“说吧,”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冷意,直接切入主题。
“费尽心机,绕这么大圈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她嘲讽意味十足,没有坐下,仿佛这屋子里的空气都让她无法忍受。
江清雯那副高高在上、仿佛置身事外的姿态彻底激怒了马晴。她最恨的就是对方这种无视她的态度。
“还在这儿装什么高冷圣女?!”她比马晴高了一个头,她仰着脖子,尖酸刻薄地叫嚣着,声音刺耳,“都被我弟弟那么个又老又丑的窝囊废干了那么多次了,还在这儿硬端着!装给谁看呢?不嫌恶心吗?你以为你多干净?”她的话语如同亮着寒光的匕首,直戳江清雯最不愿面对的痛处,试图用最肮脏的语言将她拉下神坛。
她深吸一口气,小臂西装的布料被她捏的皱皱巴
巴,“回应你真是怕脏了我这粉润的嘴唇。”
“你!!!”
“住口!咳咳..还乱说!”张娟再次厉声喝止马晴,咳得更厉害了,脸色涨红。她喘着气,对马晴命令道:“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客人来了吗?天这么热,还不快去买个大西瓜回来给人家解解暑!”这是明显的支开。
“妈!我不去!凭什么伺候她!”马晴梗着脖子,一脸不情愿。她还没骂够呢,这种仙女被自己侮辱她似乎异常的兴奋,小人得志,仿佛再说,多漂亮也不过如此!天生她就对漂亮女人有敌意。
“让你快去!”张娟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眼神凶狠地瞪了马晴一眼。那眼神里传递的信息很明确:别坏事!
马晴被母亲的眼神慑住,不甘心地咬了咬牙,狠狠剜了江清雯一眼。她猛地转身,走到门口,故意用全身力气,“砰”地一声巨响甩上了那扇并不结实的房门,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震耳欲聋的甩门声过后,狭小的客厅,只剩下只剩下张娟压抑的咳嗽声。。。。
江清雯依旧维持着双臂环抱的姿势,像一座冰冷的雕塑,戒备地看着张娟。她知道,真正的谈判或者说勒索才刚刚开始。
张娟咳了一阵,慢慢缓过气来。她拿起桌上的旧暖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又慢悠悠地往里放了点廉价的茶叶沫子。她抬起浑浊的眼睛,看着江清雯,嘴角扯出一个了然于胸的笑容,声音嘶哑:
“我就知道你要来...咳咳..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语气里带着一丝病态的得意。
“所以呢? ”她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带着一丝玩味,“你想干什么?还有, ”她目光锐利地刺向张娟, “你怎么就那么确定,照片里的人是我? ”照片可以PS,可以移花接木!人或许马海没有留下拍到自己脸的照片呢?只要没有铁证,她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张娟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昏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和残忍。她不慌不忙,像是变魔术一样,慢悠悠地从自己洗得发白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折叠起来的照片。
“丫头,嘴硬是没用的。”她将照片递向江清雯,脸上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 “看看这个,眼熟吗? ”
江清雯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她强忍着不去看那张照片,但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当她看清照片上的内容时。。。脚下突然一软差点膝盖弯了下去!
照片的背景,赫然是马晴的房间!画面里,她穿着那天来吃饭时的裙子,醉眼朦胧地躺在床上,脸颊绯红。而马海,正俯身靠近她,一只手,赫然伸向她的领口,作势要解开她的衣扣!照片只拍到马海的侧脸和她的半张脸,她的衣服、她的发型,都清晰可辨!更重要的是,那半张脸,足以让熟悉她的人一眼认出!
那次!那次醉酒!竟然被拍了下来!早应该就放了摄像头!
她一直以为那次只是意外,尽管当时她就有所怀疑,显然她还是低估了张娟母女的耐心。但眼前这张照片,虽然不是最暴露的,却是最致命、最无法辩驳的!它像一把钥匙,直接将她与马海、与那些更不堪的照片牢牢锁死!一旦爆出去,根本不需要其他照片,这想象力爆棚的片段,就足以让她身败名裂!将她从云端彻底打入地狱!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些小报标题会如何编排!更何况,张娟手里还有更露骨、甚至可能拍到正脸的照片!不过她最害怕的还是被父母。。。。
她清楚她给了马海很多照片,马海也偷偷照了一些!竟然被她们。。。.。
“看来,那些照片,你还是看到了。”
“废话少说。”江清雯打断她虚伪的寒暄!不想和她多说一句废话。
“你想干什么?要钱?”她直接抛出最可能的选项,无所畏惧的直视着张娟的眼睛,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唉,”张娟夸张地叹了口气,摇摇头,仿佛江清雯说了什么俗不可耐的话,“钱?多低俗的东西。我们马家虽然穷,可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家。”她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杯里的浮沫,动作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拿腔拿调。
她抬起眼,浑浊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紧紧锁住江清雯:
“既然丫头你想开门见山,那我也就直说了。”她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马海手机里那些...‘好东西’,我都看了。啧啧,拍得可真...清楚啊。”她故意停顿,欣赏着江清雯瞬间绷紧的下颌线,满意地看到一丝极力掩饰的慌乱。
“而且,”她脸上的笑容加深,带着残忍的得意,“我都打印出来了。厚厚一沓呢,看得真真的。”
混蛋!
江清雯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了跳动!身体止不住的颤栗着,她当然知道马海给她拍的那些照片是什么内容,那些尺度极大、姿势暧昧的照片!每一张都足以让她脸红心跳,羞愤欲死!那是她最大的隐私,最不堪的秘密!
她感觉血液都涌向了头部,脸颊发烫,但后背却是一片冰凉。
然而,多年在镜头前和名利场中练就的强大心理素质和临场反应力,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她强迫自己稳住呼吸,压下翻腾的气血。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份冰冷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嘲讽的弧度。仿佛对方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是真的无耻,老而不死的东西!”江清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这也是她罕见的对长辈如此恶语相向!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颤抖着尾音。她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所有的侥幸心理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张娟比她想象的更阴险、更恶毒!这已经不是敲诈,这是要将她彻底毁掉!
濒临绝境时爆发的最后一丝冷静。她强迫自己站直身体,目光刺向张娟!自己和她有什么大的仇恨吗??
难道,她知道自己是江家的女儿,为了几十年前的事情报复????
“你要干什么?你知道你这是在犯罪吗?”她的声音恢复了冰冷,带着一丝威压,“非法拍摄、传播他人隐私照片,敲诈勒索,哪一条都够你进去蹲几年!张娟,你想清楚后果!”她赌张娟对法律的畏惧。
可是。。。。
张娟听了,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嘿嘿”地低笑起来,那笑声在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瘆人。
“犯罪?我知道了啊。”她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江清雯,脸上那份假装的热情和笑容一点点褪去,像潮水退去露出狰狞的礁石。苍老的脸上,神情变得阴鸷而疯狂,带着一种豁出一切的释然!
“丫头,你也知道,医生说了,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是没多少活头了。”她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觉得...我会怕坐牢吗??”她向前倾身,那张布满皱纹、带着病容的脸在客厅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阴森可怖,眼神仿佛可以牢牢钩住江清雯的灵魂!
“我这把年纪,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死都不怕,还怕进去?倒是你..”她拖长了音调,带着赤裸裸的威胁,“大好的前程,如花似玉的年纪,啧啧,要是毁了,那才叫可惜呦。。。!”
看到江清雯被自己这番话噎得脸色煞白,一口气憋在胸口说不出话的样子,张娟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她话锋一转,脸上又挤出一丝扭曲的慈祥,声音也变得“语重心长”起来:
“既然..咳咳..既然你这么‘喜欢’我家马海,”她刻意加重了“喜欢”两个字,“你也知道,我们马家到现在..还没个后,没个亲孙子呢。我这当妈的,临死前就这么点念想。”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江清雯平坦的小腹。。。。
“这不正好,你俩都搞在一起那么久了,”她用了一个极其粗俗的字眼,“也是时候...‘搞’个孩子出来了!哪能光做不怀孕的道理?对吧?”她的话语是肮脏的污水,劈头盖脸地泼向江清雯。
“闭嘴!”江清雯再也无法忍受!极致的愤怒冲垮了她所有的冷静和伪装!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发出一声怒喝!声音尖锐高亢,在狭小的房间里炸响!
“原以为你们只是想讹点钱,没想到人可以龌龊到如此地步!呵呵,如果我不答应呢?!”她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几乎要喷出火来,死死盯着张娟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尽管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衬衫,但她强撑着,神情自若。
江清雯的爆发和强硬反击,完全出乎张娟的意料。她本以为抛出照片和绝症的底牌,这个养尊处优、爱惜羽毛的丫头会被吓得魂飞魄散,进而和自己拉扯谈条件。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有屈服,反而像被彻底点燃的炸药桶!
还是个烈女?!
张娟闪过一丝错愕和犹豫。这丫头...骨头比想象中硬!逼得太急,万一她鱼死网破其实是双败。照片是核武器,用了就没了,她不想真的闹大了。她需要换个策略,软硬兼施...
她脸上的凶狠和算计瞬间褪去,变脸比翻书还快。她
猛地用手背捂住眼睛,肩膀耸动,竟然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呜呜..丫头啊..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个要求是...是有点过分..呜呜...”她一边“哭”,一边透过指缝偷偷观察江清雯的反应,“可我...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一个快死的老婆子..呜呜..就想在闭眼前...看到马家有后...看到我儿子..后继有人...呜呜..我这心里...苦啊...”声音凄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以前我们农村,男女这种关系早就结婚了。”
江清雯冷眼看着张娟这拙劣的表演,生理性的厌恶感让她几乎要呕吐出来。这鳄鱼的眼泪,比刚才赤裸裸的威胁更令人恶心!威逼利诱之下,她心思反转,既然对方不怕死,不怕坐牢,像个滚刀肉,那么..她的软肋在哪里?、
自己怎么可能答应如此荒缪的事情!她和马海,永远也到不了那一步!
目光不由的飘向一边的房间,门上还贴着凯蒂猫的贴纸。。。
也许。。。。
自己现在也只能这样做。。。。
姐姐,只能暂时对不起你了。。。。。
江清雯压下心头不安,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奇异的带着洞察的微笑。她没有理会张娟的“哭诉”,声音清晰而冰冷地响起:
“张阿姨,”她的称呼带着刻意的疏离,“您刚才说,您命不久了,死都不怕,坐牢也不怕。这份‘勇气’,我倒是挺佩服。”她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锐利如刀,“但是,您有没有想过,您要是真因为这个事有个什么追责,您最疼爱的苗苗..以后会怎么样?”
她清晰地看到,张娟假哭的动作猛地一僵!捂着眼睛的手也放了下来,露出那双因震惊而逐渐迷茫的眼睛。
她什么意思!?
“听说苗苗学习还挺好的,是个聪明孩子。”江清雯一边渡步,一手托着下巴,继续慢条斯理地说着,每一个字都像尖刺,精准地刺向张娟最脆弱的地方!
“您,舍得让她小小年纪,就背负着一个敲诈勒索的罪犯孙女的名声吗?您舍得她以后考学、找工作,因为您,处处碰壁,永远抬不起头来吗?”
张娟的脸“唰”地一下,变得更加惨白,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她还真没考虑过这个!或者说,在她疯狂的计划里,她忽略了苗苗!她只想着给马家弄个后代,却忘了她最疼爱的外孙女!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她被疯狂蒙蔽的心上。
看到张娟脸上血色尽褪,眼神剧烈波动,江清雯知道自己一击即中!她心中一定,那股被压制的气势瞬间回升!谈判的天平,开始向她倾斜!
她向前一步,目光更加锐利,声音也提高了些许,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您也知道,现在这社会,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网络多发达啊!您想想,苗苗那幺小的孩子,以后在学校里,要承担同学们异样的眼光、背后的指指点点,甚至是赤裸裸的嘲笑和霸凌!老师会怎么看她?同学们会怎么孤立她?她那么敏感懂事的一个孩子,心里能受得住吗?她的童年、她的一生,可能就因为您今天这一念之差,彻底毁了!”江清雯故意描绘的画面极其残酷,直指张娟内心最深的恐惧和柔软。
张娟被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呼吸急促起来。
“你,别在这吓唬我,我这么大岁数怕你吓唬!”
她按着胸口,眼神剧烈闪烁,显然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江清雯的话,像一把把刀子,精准地剜在她最疼的地方。
苗苗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在她眼前晃动...
江清雯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动摇,立刻抛出诱饵,趁热打铁:
“当然,如果您能适可而止,及时收手,”她的语气放缓,带着一丝“善意”的引导,“看在苗苗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帮忙。我可以动用我的资源,帮她联系更好的学校,给她提供更优质的教育机会。甚至,在她将来升学、就业上,也能提供一些帮助。”
她停顿了一下,看着张娟眼中一闪而过的希冀,继续加重筹码:
“您想想,这样一反一正算下来,苗苗未来的前途轨迹,是好是坏,是光明坦途还是万丈深渊,可不就是您今天这一念之差决定的吗?您真的忍心,因为您的一时糊涂,毁了苗苗一辈子?”
江清雯的话语,将威逼和利诱完美结合,死死揪住张娟的命门下药。她表面上看起来游刃有余,侃侃而谈,仿佛掌控了全局。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这完全是在走钢丝!她必须死死撑住这口气,在气势上绝对不能先败下阵来!一旦被对方看出她的色厉内荏,后果不堪设想!
张娟被江清雯连番的攻心计击得心神大乱。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脸上血色尽失,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挣扎和犹豫!
她亲手带大的孩子,那么乖巧懂事,学习也好。她一直盼着苗苗能有出息,将来过上好日子,不像她妈马晴那样...
农村出来的家庭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个独苗上。。。
她说的没错...我进去了,死了,一了百了。可苗苗...她怎么办?她那幺小,以后要被人戳脊梁骨...抬不起头..找不到好工作..
这不就是第二个马海吗?
一想到这些画面,张娟的心就像被撕裂一样疼。她浑浊的眼睛里甚至泛起了泪光,这一次,不是装的。
然而,这丝犹豫和对苗苗的心疼,仅仅持续了不到十秒。
不行!不能被这个狡猾的丫头牵着鼻子走!她这是在吓唬我!想让我放弃!一股更强烈的怨毒和疯狂再次涌上心头,瞬间压倒了那丝对苗苗的柔情。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借此掩饰内心的挣扎和重新凝聚的狠意。显然,她虽然嘴硬,但是精神上已经有些慌乱了。
咳完,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凶狠而偏执,声音嘶哑地吼道:
“苗苗?!哼!她碍什么事!”她故意用一种极其冷酷的语气说道,“大不了以后跟她妈学卖鞋!我们老马家,祖上三代都是平头老百姓,不奢望吃皇粮!她不过是个外孙女!别人家的种,带个‘外’字,终究不是亲的!养活她都是亏本买卖,哪比得上亲孙子亲?!”她刻意贬低苗苗,仿佛在说服自己,你别拿苗苗吓唬我!这招没用!我老婆子不吃这套!
她喘着粗气,昏花的眸子死死缠住江清雯:“今天,要么你答应给我们马家生个孩子!要么...”她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我就把你那些‘好看’的照片,全都散到网上去!让你身败名裂!看你这辈子还能不能抬头做人!你自己选!”
张娟被逼的无暇继续和她拉扯,直接说出了底牌,要彻底震慑住她,不能让她这么拿捏自己!
江清雯倒吸一口凉气!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张娟!为了胁迫她就范,为了那个荒谬的亲孙子,她竟然能如此轻描淡写地牺牲掉一手带大的、视为珍宝的外孙女苗苗!甚至用如此不是人的语气贬低苗苗!
这已经超出了江清雯对人性下限的认知!自私、贪婪、恶毒、疯狂、冷血..所有的负面词汇都不足以形容眼前这个老妇人的可怕!!
不对,她故意的,她怎么可能对苗苗没感情?呵呵。
巨大的震惊和愤怒之后,江清雯反而奇异地彻底冷静了下来。面对这样一个毫无人性、油盐不进的疯子,讲道理、打感情牌都是徒劳。幸好..她留了一手!
她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滑进了西装口袋,触碰到了那个冰冷的金属物体。。。。
她看着张娟那张因为疯狂和得意而扭曲的脸,忽然也笑了。那笑容不再冰冷,反而带着洞悉一切的怜悯和..胜券在握的嘲讽。
“是吗?张阿姨,”江清雯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温和,但这温和却让张娟感到莫名的心悸,“其实,我和苗苗那孩子玩过几次。她真的很可爱,很懂事。”她开始娓娓道来,语气像是在拉家常。
“她总是一口一个‘姥姥’、‘姥姥’地叫着您,声音甜甜的。有几次玩得晚了点,她就特别着急,说要赶紧回家,怕您担心,说您身体不好,要回去给您倒水拿药..”江清雯凭空捏造着苗苗对张娟的依恋和关心。
她看到张娟脸上的凶狠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江清雯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冰冷刺骨:
“但是,您刚才说的那些话...”她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张娟心上。
“您说,这么小的孩子,要是亲耳听到她最信任、最依赖的姥姥,亲口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把她当成可以碍眼亏钱的累赘...她该有多伤心?心..该有多冷啊?”
说着,在张娟骤然瞪大、充满惊恐的目光注视下,江清雯缓缓地、带着一种优雅,纤长的手指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清晰地显示着。。。
正在录音!红色的录音标识刺眼夺目!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轻扬弧度。
“您猜,如果我把这段录音放给苗苗听...她长大以后,还会不会..去给您上坟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带着诅咒意味,瞬间,把张娟最后一丝精气神淹没。。。。
这句话带着沉重的分量正中张娟心窝!!!
“你!你...你个骚狐狸!你敢!!”张娟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她指着江清雯,手指剧烈地颤抖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脸色由惨白瞬间涨成猪肝色!
“噗一—”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她再也控制不住,身体剧烈地前倾,一小口暗红色的鲜血,猛地从她口中喷溅出来!星星点点,染红了面前的地面和她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外套!
“咳咳咳咳...呕.你,你手机给我..”她痛苦地佝偻下身体,双手死死捂住剧痛的胸口,撕心裂肺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带出更多的血沫,她慌乱的从口袋里拿出手纸想擦嘴,整个人像一片在狂风中即将凋零的枯叶。
江清雯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看着张娟痛苦吐血、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没有半分同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快意和解脱!
“阿姨您没事吧,不过,你可别死在我面前,不然我可有嘴说不清。”
活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步步紧逼,是她恶毒无耻,是她自己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
她非但没有上前搀扶,反而后退了一小步,避开那令人作呕的血迹。
她本想继续刺激她,但是她不想惹一身腥,又毕竟有把柄在她手上,要是真鱼死网破,恐怕自己真的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别人都是次要,主要是怕家里,和方磊知道,至于名利,她真的不那么在乎。
“你。。。你。。。!!!!”
“把您的照片都给我吧,我说道一定会做到,苗苗以后你可以高枕无忧。”没有让张娟说完,她快速把话柄抢了过来。
“好,好你个,骚蹄子。。。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打死你!!。。。”
就在张娟虚弱的语音未落,正准备拼尽全力和江清雯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
那扇被马晴重重甩上的木门,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了!
“砰!”
门板撞在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门口,站着气喘吁吁、脸色铁青、双眼赤红的马海!他显然是狂奔而来,额头上满是汗水,衣服也被汗水浸透,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听到了!临近门前的那一刻,他听到了母亲最后那句要打死她!他以为闺女落入了绝对的下风!他再也忍不住了!他要来保护他的闺女!哪怕对面是他的亲娘!
第249章
他下了车就狂奔而来,花白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布满皱纹的脸涨得通红,胸口正快速而剧烈的起伏着,那双浑浊、平时带着点怯懦的眼睛,此刻却瞪得老大,看向江清雯时,一切情绪都变成了心疼。。。。。
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像一头护崽的老牛,跌跌撞撞地就冲了进来。他张开那双瘦弱的手臂,以一个极其笨拙却又无比坚定的姿态,猛地将江清雯挡在了自己佝偻的身躯后面。
这画面透着股说不出的。。他张开的手臂显得那么短,甚至无法完全遮挡住江清雯高挑的身影,更像是在她身前竖起了一道象征性的屏障。
江清雯完全愣住了。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个头发花白的后脑勺和微微颤抖的肩膀,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
他怎么来了?。。。。
明明在信息里说得清清楚楚,让他别来,别掺和。她怕马海一时把握不住倒向他的亲人一边!
她没察觉的还有潜意识里所抗拒的,就是让马海亲眼目睹她被这对母女如何威逼、羞辱,看她如何狼狈地应对。
她在他面前,一直维持着一种疏离的、甚至是居高临下的姿态。她怕这层遮羞布,被张娟和马晴粗暴地扯开,不想让马海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
一丝被窥见窘境的尴尬猛地窜上来,让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但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又悄悄覆盖了那点尴尬。
这感觉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张娟被马海的突然闯入惊得一怔,随即看到他竟然像护崽子一样护着江清雯,一股邪火“噌”地就顶到了脑门!她赶
紧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嘴角残留的暗红色血渍,强忍着胸口的剧痛和眩晕,脸上瞬间堆满了受害者的悲愤,指着江清雯,声音嘶哑地控诉:
“马海!你..你来得正好!咳咳...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女人!她...她竟然敢威胁我!要把苗苗...要把苗
苗...”她故意说得含糊不清,喘不上气,身体配合着剧烈地颤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和惊吓,眼泪都快挤出来了。
儿子的出现,像一针强心剂,瞬间注入了那被江清雯的录音和话语逼得几乎崩溃的身体里。底气一下子又回来了!这是她生的儿子!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就算平时窝囊得像滩泥,胳膊肘往外拐,关键时刻,总该向着自己这个亲娘吧?有了儿子在场,她那被打压下去的气势似乎又硬挺了起来,尽管身体虚弱得直晃,腰杆却下意识地挺直了一些,眼神也重新变得凶狠,死死盯住江清雯。
然而,马海的回应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张娟刚燃起的希望上。
马海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立刻对江清雯发难,反而艰难地抬过头,用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痛苦和挣扎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他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地反驳道:
“妈...俺..俺刚才在门口...都听到了!”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动,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后面的话,“是..是你威胁她!是你要...要散照片...俺听得真真的!你...你不能这样威胁她!这...这不对!”
他的声音不高,习惯性的有些结巴,断断续续。
他选择了站在他亲耳听到的“真相”这边,或者说,站在了他朴素的对错观念这边,即使对面是他的亲娘。
“你...你说什么?!”张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气得浑身抖起来,指着马海的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枝,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能刺破耳膜:
“我这是在给你办事!给你留后!你个没心肝的白眼狼!你还替她说话?!咳咳咳咳...”极致的愤怒和儿子这赤裸裸的“背叛”,让她本就奄奄一息的肺部如同被无数钢针同时扎刺!剧烈的咳嗽伴随着肺部的钝痛,让她瞬间佝偻下去,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滚落,脸色由红转青再转白,痛苦得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完整。一半是病的折磨,一半是气的。
江清雯沉默地看着挡在身前的马海。这个她印象里懦弱、窝囊、一辈子没什么主见的老男人,此刻竟然为了维护她,鼓起天大的勇气,反驳自己的母亲。
这完全颠覆了她对他的固有认知!
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像初春解冻的溪流,悄然在冰冷坚硬的心底蜿蜒流淌。那是一种被保护、被维护的感觉,虽然这保护看起来如此笨拙和可笑,甚至有些自不量力。但那份笨拙|中透出的真诚和不顾一切的勇气,却实实在在地触动了她内心某个柔软的角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复杂情绪,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马海因为激动和紧张而紧绷如石的肩膀。她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她看着马海转过来的、布满泪痕和深刻痛苦的脸,“不是让你别来吗?”语气里没有责备,更像是一种带着疲惫的陈述。她不想,也不愿把这个老实巴交的人拖进这更深的漩涡中,知道他是向着自己的这就行了。
马海被江清雯拍得肩膀微微一颤。他看着她那双依旧平静却难掩一丝疲惫的眼睛,心里的愧疚和自责像汹涌的潮水!都怪他,不然不会这样的!
他用力地摇头,闺女的轻声相待,她没有怪自己。。浑浊的泪水又涌了出来,顺着沟壑纵横的脸颊滚落。
“闺女..俺..俺实在不放心你啊!俺这心里...揪得慌,像猫抓一样!”
“而且...这个事..说到底,是俺没看好手机,才...才被她们知道的!是俺...是俺没本事!俺...俺有责任!俺,俺,不能让你一个人扛着这糟心事!”他固执地将所有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那份近乎迂腐的责任感,让他无法心安理得的置身事外,
张娟一边撕心裂肺地咳嗽,一边用怨毒又惊惧的余光死死盯着江清雯,尤其是她那只握着手机的手。
录音!那段该死的录音!
她确实被江清雯精准地戳中了最致命的软肋。她可以豁出自己的老命,可以不在乎蹲大牢,但她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她亲手带大的心肝宝贝,听到自己那些冷酷无情的话语后,会用怎样失望。。。
张娟心里又恨又怕,懊悔得肠子都青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对方会留这么一手录音!真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心机和狠辣!
就在这时,屋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马晴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西瓜,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热死个人了,这破西瓜跟铁疙瘩似的..”话还没说完。。。
家里怎么人齐了?马海怎么也在这?还站在那个狐狸精前面?!
看到母亲脸色惨白如纸的样子,最后落在马海和江清雯身上。。。
她把母亲怎么了?不会,母亲有她的把柄怎么可能被她掌握主动权。
“呦!又护上了!真够腻歪的!”马晴尖酸刻薄地嚷道,迈着外八字步,故意从马海和江清雯中间硬挤过去,经过时,那双刻薄的三角眼带着极致的嘲讽和鄙夷,狠狠剜了江清雯一眼,把西瓜重重地往沙发前那张掉漆的旧茶几上一墩,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而,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清晰地捕捉到了地上那摊暗红色的液体。
“妈?!”马晴失声尖叫,脸上的刻薄瞬间被惊恐取代,“你又吐血了?!”她慌忙扑到张娟身边,笨拙地用手拍着母亲的后背想帮她顺气,随即像找到了发泄口,猛地抬头,用那根粗短的手指,带着无比的恶毒,直直地指向马海身后的江清雯:
“是你!你个不要脸的骚狐狸!你到底对我妈做了什么?!我跟你拼了!”她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利扭曲。
话音未落,马晴嚎叫着从沙发旁弹起来,张牙舞爪地朝江清雯猛扑过去!她十指张开,留着长指甲的双手目标明确,凶狠地抓向江清雯那张精致美丽、让她又妒又恨的脸!
动作迅猛,带着泼妇打架特有的不顾一切的凶狠劲头。
江清雯瞳孔微缩,身体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脚下是细高跟,动作难免迟滞。
就在马晴那指甲即将划到江清雯脸颊的瞬间一一
挡在江清雯身前的马海,猛地动了!用自己整个身体作为肉盾,同时伸出粗糙有力的大手,狠狠推在马晴扑过来的肩膀上!
“啊一一!”马晴完全没料到平时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弟弟竟敢对她动手!这一推力道极大,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爆发力。她猝不及防,身体完全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后倒去,“噗通”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四仰八叉的屁股墩!尾椎骨传来的剧痛让她瞬间懵了,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半天没回过神。
短暂的死寂之后,马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
“哎呦喂!我的妈呀!疼死我了!杀人了啊!没天理了!”她拍打着冰冷的水泥地面,哭天抢地,涕泪横流。
“马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你眼瞎了吗?!你没看见这个狐狸精把咱妈气成啥样了?!都吐血了!你还护着她?!你为了个外人打你亲姐?!你还是不是个人!你个挨千刀的畜生!老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她自知打不过马海,索性坐在地上,蹬着两条腿,像个撒泼打滚的泼妇,用尽全身力气哭嚎咒骂。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头发散乱,形象全无。尖锐刺耳的哭骂声几乎要掀翻屋顶,充满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马海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咒骂不休的姐姐,又看看咳得撕心裂肺、嘴角再次渗出暗红血丝、痛苦蜷缩的母亲,心如刀绞,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揉搓!他瘸着那条受过伤的腿,踉跄着上前一步,声音颤抖,带着哭腔:
“妈..妈..你..你又吐血了..咱去,医院...”他想上前,想查看母亲的状况,想搀扶她。
张娟猛地抬起头!那眼里的冰冷、憎恨和彻底的心寒,让马海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像被冻住了一样,脚步再也无法向前挪动半分。她一个字没说,但那眼神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具杀伤力,直刺马海的心窝。
马海僵在原地,身体因为巨大的痛苦而微微颤抖着,脸上泪水一道一道的,面对两边的拉扯他的心越来越麻木,充满了撕裂般的挣扎!
但他没有退后,也没有转向江清雯。他只是无比痛苦地看着母亲,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试图解释:
“妈..要...要不是...你...你先威胁人家...要人家...人家...人家也不会...气你..也不会...”他想讲道理,想说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想让母亲明白这样做是不对的。虽然结巴,虽然艰难,但他固执地试图表达。
“放什么狗臭屁!”马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地上坐着的马晴一声更加尖利、更加恶毒的咒骂打断!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也顾不上屁股疼了,指着马海的鼻子,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
“马海!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妈都这样了!进气多出气少了!你还在替那个狐狸精开脱?!是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白眼狼!狼心狗肺!妈真是白养你了!白疼你了!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把妈气死吧!妈死了你才称心如意是不是?!你个没良心的畜生!”她越骂越激动,越骂越难听,恨不得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把马海和江清雯一起钉在耻辱柱上。
张娟听着儿子那“执迷不悟”的辩解,看着他依旧站在江清雯那边的姿态,再听着女儿声嘶力竭、字字诛心的咒骂,只觉得一股腥甜再次涌上喉咙。她强行咽了下去,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
她用尽全身力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后的命令,死死盯着马海:
“马海...”她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你要是..真孝顺...就...就先帮妈...把她..她手机...抢过来...”她艰难地说着,脑子嗡嗡的!
江清雯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冰冷的金属外壳硌得她掌心生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咚咚地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
他会听吗?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马海那佝偻而紧绷如弓的背影。就在几分钟前,他还在维护她,反驳他的母亲,甚至推开了扑上来的姐姐。
可那是他的亲娘。。。
眼见她越来越虚弱。。。。
一股不确定感和紧张感,让她心里越来越没谱。
她甚至忘了自己只要转身几步就能轻易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她的脚像被无形的钉子钉在了原地。
马海,应该不会的!
此刻她对马海的信任感,攀升到了一个她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峰值。从他破门而入将她护在身后,到他反驳母亲、推开姐姐,他这一系列笨拙却坚定的举动,都像一股股温热的泉水,无声地浸润着她被冰冷现实和巨大压力冻结的心湖。那是一种毫无技巧、甚至有些可笑的保护,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感到心安的力量。
马海的存在,像一道并不坚固、却异常温暖的堤坝,暂时挡住了汹涌而来的恶意和威胁。有那么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一个荒谬却清晰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只要他还在前面挡着...好像...就没那么值得紧张了。。。
她为自己竟然对一个年纪足以做她父亲、其貌丑陋,身份卑微的老男人产生这种依赖感而感到一丝羞耻和荒谬。但那种被坚定维护、被真切在乎的感觉,像生命力顽强的野草,在她坚硬的心防缝隙里悄然滋生蔓延。
一连串的事件,一次次他笨拙却真诚的挺身而出,不知不觉间,马海在她心里的分量,已经重得超乎了她自己的预料。
马晴正骂得唾沫横飞、酣畅淋漓,听到母亲突然要抢江清雯的手机,愣了一下,暂时停止了咒骂,疑惑地抬头看向张娟,声音带着不解:
“妈?你要她手机干嘛??”她完全不明白,都到这份上了,抢她手机有什么用?难道里面藏着金条?
张娟被女儿问得一滞,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心虚和慌乱。她不能让自己刚才那些贬低苗苗的话被马晴知道!那会寒了女儿的心。。。
“你..你少管闲事!不用你管!”张娟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呵斥了马晴一句,随即目光带着强烈的警告,射向江清雯。
江清雯接收到了张娟的眼神。她当然明白张娟在怕什么,在掩饰什么。她勾起一丝冰冷而嘲讽的弧度,微微颔首。她暂时不会提苗苗,避免闹的鱼死网破,那样会难收场。
马海背对着江清雯。他低着头,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过了许久,久到张娟几乎要再次爆发,他才用如同蚊字般的声音,吐出了两个字:
“俺...俺不。”
声音很轻,轻得像叹息。。。
他分得清是非,明明是母亲想坏闺女,自己怎么可能和母亲一起,,,,
“你..你说什么?!”张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刚才强压下去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地一声彻底爆炸了!她猛地挺直身体,不顾肺部的剧痛,指着马海!!
“马海!你...你再说一遍?!咳咳咳...”话没说完,
剧烈的咳嗽再次凶狠地打断了她,她痛苦地弯下腰,又是一口暗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胸前的旧衣襟,滴滴答答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这次,她连咒骂的力气都几乎耗尽了,只剩下那双眼睛,好像死不瞑目,死死瞪着马海,满是怨毒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完了,儿子彻底被那个狐狸精勾走了魂!
马晴看到母亲再次吐血,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再次扑到母亲身边,一边用手里皱巴巴的纸巾慌乱地擦拭着母亲嘴角和胸前的血迹。。。
“妈!妈,你别吓我啊!妈!马海!你个杀千刀的!你看你把妈气的!妈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拼了这条命!呜呜呜...”
马晴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马海看着母亲痛苦吐血、姐姐哭嚎咒骂的样子,心情沉闷的如海沟,他此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母亲和江清雯都满意。。。
一边是生他养他、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如今病入膏肓、用生命在逼迫他的亲娘!血脉相连,那份刻在骨子里的孝道和对母亲的心疼,像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看着母亲如此受罪,他恨不得自己能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
另一边,是江清雯。是他亏欠良多、一次次连累的她。是他心底深处,那份说不清道不明、让他愿意豁出命去维护的情愫。她此刻就站在他身后,信任着他,等待着他的抉择。他不能背叛这份信任,不能去伤害她!
两个声音在他脑海里疯狂撕扯,无论选择哪一边,都意味着对另一边的彻底背叛和伤害。他恨透了自己的窝囊!恨透了自己的无能!恨自己为什么不能解决这一切!他感觉自己就像被绑在悬崖边的树上,无论往哪边挣扎,都是粉身碎骨!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他压垮。
这撕心裂肺的痛苦让他几乎崩溃。他瘸着那条受过伤的腿,一步一挪地、无比艰难地向母亲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从他沟壑纵横的脸上汹涌滚落。
“妈...咱.咱去医院...俺求求你了..咱去医院吧...”他声音嘶哑,带着最深切、最卑微的哀求,仿佛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暂时逃离这炼狱的方法。去医院,至少能救母亲的命!其他的...他不敢想,也无力去想,只想先止住眼前这流血的痛苦。
“不去!”张娟猛地抬起头,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嘶吼!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决绝!
“马海!”她死死盯着儿子,“你...你今天...不把她手机...给我抢过来...我...我今天就是死...死在家里...烂在这儿...也..也不去医院!”她彻底豁出去了!用自己残存的生命做最后的赌注!她赌儿子不敢眼睁睁看着她死!她赌儿子心底那点可怜的、被孝道绑架的良心!
马晴一听母亲这话,如同接到了圣旨!
“妈!他不去我去!”她一抹眼泪,猛地从地上爬起来,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再次化身疯妇,不管不顾地就要朝江清雯扑过去,“把手机交出来!听见没有!”
然而,她刚冲出去两步,就被一只粗糙有力、如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拽住了胳膊!是马海!
“放开我!马海!你个畜生!王八蛋!你为了这个骚狐狸连咱妈的死活都不顾了吗?!你还是不是人!”马晴疯狂地挣扎着,尖叫着,指甲用力抠着马海的手背,试图挣脱他的钳制。
江清雯冷眼看着眼前这混乱不堪、如同闹剧般的场面。身后的门虚掩着,距离她不过几步之遥。她完全可以趁乱转身,轻松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马海正拦着疯癫的马晴,没人能挡住她。凭借她的冷静和行动力,离开轻而易举。
但是,她的脚像生了根,牢牢钉在原地。
她像一尊置身事外的冰冷雕塑,双臂依旧环抱在胸前,目光却穿透混乱的场面,牢牢锁定在马海那痛苦挣扎、佝偻颤抖的背影上。
她在看。
她想亲眼看着,在母亲以死相逼的最后通牒下,在孝道这座大山的压迫下,这个刚刚展现出一些勇气和担当的男人,最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他会屈服吗?会为了母亲,转身向她伸出手,抢夺自己的手机吗?
这像一场残酷的人性实验。对马海灵魂的考验,也对她自己心底那份刚刚萌生、荒谬却又真实的信任感的验证。
她骨子里的骄傲让她不屑于逃避。她要亲眼看着,等着那个结果。
马晴的挣扎和咒骂如同魔音灌耳,马海死死拽着马晴,用力气阻止她扑向江清雯。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橡皮筋,随时都会崩断。
他艰难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张写满痛苦、绝望和深深疲惫的老脸,深深的看了江清雯一眼。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江清雯看着他的眼神,那里面并没有向他母亲的妥协,反而..
“闺女...”他声音沙哑到了极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带着血丝,“你...你走。”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快走...”这阵子,他被夹在母亲和江清雯之间,被亲情和那份难以言喻的情愫疯狂撕扯,早已心力交瘁,遍体鳞伤。
他无法给任何人一个圆满的交代。
也许,让她安全离开,是此刻他唯一能为她做的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再也撑不住了。
“不行!不能走!把手机交出来!”马晴还在疯狂地叫嚣着,趁着马海转头的瞬间,猛地挣脱了他的一只手,不管不顾地就朝江清雯的手腕狠狠抓去!她今天一定要拿到那个手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母亲说要应该是很重要的事吧。。。
就在马晴的手指即将碰到江清雯手腕的刹那!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声,骤然在充满血腥味的客厅里爆响!
三人这一刻惊呆了,包括江清雯。。。。
他那只刚刚还死死拽着马晴胳膊的手,在看到她竟然再次扑向江清雯、试图强行抢夺的瞬间,被一种长久压抑的愤怒、以及保护江清雯的强烈执念彻底点燃!
力道之大,带着积攒了一生的憋屈和此刻爆发的决绝!马晴整个人被打得一个趔趄,脑袋猛地偏向一边,眼前金星乱冒,耳朵里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在轰鸣!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肿起来,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指印分明的巴掌印!
她再次重重地跌坐在地上,巨大的震惊和火辣辣的疼痛让她一时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她捂着脸,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直勾勾地、如同看一个陌生人般,死死盯着眼前这个如同暴怒的老头,她的弟弟,马海。
那个她从小欺负到大、窝囊了一辈子、从未敢对她大声说过话的弟弟!
“你走。”
马海的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他第一次用这样近乎命令的口吻回头对江清雯说话。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浑浊和怯懦。
江清雯看着马海那张被皱纹切割脸庞,见他如此认真,让她所有想反驳、想坚持的话都冻结在了舌尖。她下意识地抿紧了粉润的红唇,仿佛要将所有翻腾的情绪都压下去,最终,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干涩的字:“好。”
她利落地转身,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高跟鞋的细跟敲击在粗糙冰冷的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嗒、嗒”声,在这充满火药味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即使背对着那间弥漫着怨恨和血腥气的屋子,她后背的皮肤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目光,死死地钉在她身上,好像要穿透她的衣衫,刺入她的骨髓。
希望他能说服她们吧..
她近乎麻木地想着,但这个念头像泡沫一样脆弱。紧接着,那些暴露的、不堪入目的照片,被张娟母女翻看,刻薄地议论、甚至可能被散播到网络上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在她脑海里放大、旋转。网络上无数双窥视的眼睛、键盘下涌出的恶意评论、现实中熟人异样的目光...一股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起,直冲天灵盖,让她握着车钥匙的手指都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不害怕?那是假的。那种尊严被彻底扒光、踩进泥泞、任人践踏的后果,光是想象一下,就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指尖冰凉,几乎喘不过气。
好在,自己还算没有被她牵着鼻子走,面对这种无赖,有时候真的是很无力,无奈之下,只能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做文章。。。
苗苗姐姐对不起了。。。
终于坐进车里。
车门关上的瞬间,仿佛隔绝了一个世界。她机械地按了启动按钮,发动机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她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天气是这么的热,可是却像被冻住了一样,沉重得无法推动那根小小的档杆。
刚才在屋里强撑出来的冷静、强势、寸步不让的姿态,如同被抽掉了钢筋的混凝土,瞬间土崩瓦解。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一旦松弛,巨大的疲惫感和一种荒诞绝伦的虚幻感铺天盖地般将她彻底吞没。她像是被抽掉了所有支撑的力气,整个人软软地、毫无形象地趴在了方向盘上,额头抵着灼热光滑的皮质,空调的冷风无法驱散心头那股迷茫和混乱。
她需要缓一缓,消化一下这些令她难以接受的事实...不一会..
“妈妈你看!楼顶上有个人!好高啊!”一个清脆稚嫩、充满惊讶的童音穿透了紧闭的车窗,清晰地传了进来。
然而,此刻的江清雯,那声音像是隔着厚厚的海水传来,模糊、遥远、失真,无法在她如同灌了铅的脑海里激起任何涟漪。她依旧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紧闭着双眼,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眼睑下投下深深的阴影,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对外界的一切声响和变化都置若罔闻。
很快,车窗外原本还算安静的街道开始骚动起来。议论声、惊呼声、杂乱的脚步声、甚至还有倒吸冷气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形成一股喧嚣的潮水,冲击着她的耳膜。
她有些茫然的抬起头,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下意识地想发动车子,尽快离开这个让她身心俱疲、充满屈辱感的是非之地。然而,当她的目光茫然地扫过车窗外时,整个人瞬间定住了。
楼下,不知何时,已经黑压压地聚集起了一大群人。他们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都仰着脖子,齐刷刷地朝着同一个方向,居民楼的楼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诧、担忧、好奇,甚至还有一丝看热闹的兴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江清雯的心莫名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顺着众人仰望的方向,带着一丝困惑和越来越强烈的不安,下意识地、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投向那栋斑驳楼房的最高处,那个冰冷的水泥边缘。
就在她的目光聚焦在楼顶那个摇摇晃晃、如同风中残烛般身影的刹那。。。
准备去挂挡的手,猛地、死死地僵在了半空中!是马海!!
“喂!楼上的!兄弟!想开点!千万别干傻事啊!”“对啊!快下来!有什么想不开的跟大伙说说!危险啊!”楼下的人群爆发出更焦急、更大声的呼喊,声音里充满了劝诫和恐慌。
然而,站在楼顶边缘的马海,对这些呼喊置若罔闻。夏日的风吹乱了他花白稀疏的头发,吹拂着他洗得发白的旧工装。他布满皱纹的脸上交织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一种抵达绝望尽头后的奇异解脱感。他失神地望着楼下渺小如蚁的人群和川流不息的车河,心里只剩下一个空洞而清晰的念头:只要自己不在了,母亲就不用再逼他传宗接代,不用再处心积虑去算计别人;闺女也不用再被威胁,不用再担惊受怕;他也不用夹在这两股力量中间,被撕扯得血肉模糊、生不如死了..一切都安静了...累了.太累了..
现在他竟然想用这种方式去逃避...
“马海!别!听妈说!妈不逼你了!妈再也不逼你了!妈求你了下来!”
凄厉尖锐、带着破音的哭喊声从楼道口的方向传来。只见张娟在马晴几乎是连拖带抱的搀扶下,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冲上了楼顶平台。她脸色惨白如纸,嘴角还残留着未擦净的暗红血渍,肺部撕裂般的剧痛早已被巨大的恐惧冲击到脑后。
她伸着枯瘦颤抖的手臂,徒劳地朝着几米开外马海的方向抓挠着空气,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膝盖发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下来啊!妈给你跪下!妈给你磕头!妈错了!妈真的错了!”
马海的以死相逼,死死扼住了张娟的喉咙和心脏,她怎么也想不到,往日那么窝囊的儿子现在竟然敢这样!
看着儿子那单薄又摇摇欲坠的背影,失去儿子的恐惧从未如此真切、如此庞大。。。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错得离谱?错得不可饶恕?把他逼得太狠了吗??
这个念头让她悔恨交加,痛不欲生。
她哭得瘫软下去,全靠马晴死命架着,整个楼顶平台都笼罩在令人窒息的悲伤之中。
马海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哀嚎,他缓慢地转过身,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他面对着哭成一团的母亲和姐姐,眼神空洞得吓人,里面所有的光彩、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两口毫无生气的枯井,映照着灰蒙蒙的天空。
“妈..”他嘴唇翕动,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缕随时会消散的烟,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儿子..不孝..这辈
子..没能..让你满意...”他的目光机械地扫过楼下蚂蚁般攒动的人群,那一刻,纵身一跃、结束这无尽痛苦的念头,清晰得如同唯一的路标,带着致命的诱惑力。他甚至微微向前倾了倾身体。
“丫头!快!快跟你弟说!说你原谅他了!说你不记恨他打你了!快说啊!求他!求他下来!”张娟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命地摇晃着身边同样吓得脸色惨白的马晴,语无伦次地嘶喊着,口水混着血丝喷溅出来。
马晴也被这阵势彻底吓傻了,刻薄和蛮横在死亡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看着弟弟站在鬼门关的边缘,再深的怨气和不满都被本能的恐惧冲刷得干干净净。那毕竟是和她血脉相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弟弟。
她连忙对着马海哭喊,声音因为恐惧和从未有过的软弱而变了调,带着哭腔:“马海!刚才是姐不好!姐错了!姐不该逼你!姐给你道歉!你快下来!姐这就陪你送妈去医院!妈不能没有你啊!快下来!求求你了!姐求你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穿透力极强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是消防车和救护车!刺耳的笛声划破了紧张凝固的空气。楼下的人群一阵骚动,像被分开的潮水,纷纷主动让开了一条通道。
人群外,坐在驾驶座上的江清雯,放在车门内侧把手上的手用力的推开车门,站到了远离人群中心、靠近路边绿化带树荫的阴影里。选择这个相对隐蔽、又能看清楼顶的位置。手指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手机。她在通讯录里慌乱地滑动,耳边时时刻刻响着自己猛烈的心跳,那个熟悉的名字变得模糊。。。。
马海你可不能办傻事!!!
都怪自己,自己刚才是不是太自私了,把事情都给马海处理,自己反而在他身后想看看他的立场..
楼顶,马海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发出持续不断的嗡鸣。他有些迟钝的低下头,模糊的视线费力地聚焦在屏幕上,那个闪烁的名字——“闺女”——像一道微弱的光刺入他混沌的黑暗。
他麻木的脸上,肌肉极其困难地牵扯了一下,嘿嘿嘿的干涩笑声从他干裂的嘴唇里艰难地溢出,消散在风里。是她..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了。
“马海!你现在立刻给我下来!”江清雯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甚至有些破音的吼声,强硬不容拒绝地冲入马海被绝望填满的耳中!这熟悉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他封闭的意识壁垒。
事到如今,恐怕只有江清雯能劝动他了!还好,自己并没有第一时间走!
“俺...俺觉得活着...没啥意思了...太累了..”马海的声音沙哑带着隐约的哭腔,他对着手机,好像找到了最后得安慰。
她看到自己了吗?
马海一边说着一边急促的看着楼下的人群找寻着那个美丽的身影..
“什么没意思?!你怎么累了!你不是还有我吗?!”江清雯情急之下,那句蕴含着某种暧昧承诺的话语,完全未经大脑思考,就这么带着她全部的恐慌和急切,冲口而出!
这一刻,如果马海真的自寻短见,她可以预感自己的心会缺一大块。。。。
江清雯口齿锋利,可是心里却是难掩的担惊受怕,马海这样对自己,如果落得这样的下场,自己一辈子都会不安。。。
心中的恐惧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来气!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闺女...你...你说啥?”马海突然捂紧了手机,死死地贴紧耳朵,仿佛那是他溺水时唯一的浮木。他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暂时麻痹了那求死的神经。
她刚才说什么?她...她说“还有她”?这怎么可能?自己泄露了这些,闺女不恨自己吗..
“你难道不想再见到我了吗?”江清雯敏锐地捕捉到了电话那头瞬间的停滞,她强压下女儿家的羞涩,抛出了最后的诱饵。
她知道,此刻只有自己,能成为他放弃绝路的理由。如果他真的跳下去。。。。。
楼顶上的张娟,虽然听不清电话内容,但她看到儿子在接电话,脸上那死灰般的绝望神情似乎有些转晴,那双泪眼婆娑的眼睛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有了一点光亮。
一定是那个女的!只有她!只要儿子还愿意接电话,还愿意听她说话,就有希望!她悬在万丈深渊上的心,总算往下落了一点点,“可...可是..俺...俺对不起你...俺没用..把事弄成这样...”马海的声音依旧哽咽,充满了内疚和自责。他觉得自己把事情彻底搞砸了,不仅没能保护好她,反而让她陷入更深的漩涡,目睹了这场不堪的闹剧,现在还让她为自己担心受怕。
“对不起我就赶紧下来!别在这里耍小孩子脾气!”江清雯的声音依旧强硬,带着命令的口吻,但仔细听,尾音已经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颤抖!
张娟看到儿子握着电话,身体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僵硬地前倾,神情明显在认真听着什么。她抓住这最后一线生机,不顾一切地哭喊保证,声音嘶哑得像破锣:“马海!妈答应你!妈真不逼你了!妈发誓!这辈子再也不逼你!再也不逼她了!妈错了!妈给你磕头!妈求你了!你快下来!妈不能没有你啊!妈这就跟你去医院!咱好好看病!妈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她的哭喊声充满了绝望和卑微的哀求!
“妈...你...你真的不逼我...也不逼她了?”马海缓缓转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求证,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疲惫。他需要母亲亲口给出的这个承诺。
“不逼了!妈对天发誓!妈要是再逼你一句,就让老天爷劈死我!快下来吧!妈求你了!妈给你跪下了!”张娟几乎要把脖子点断般地点头!
听到母亲终于彻底松口,加上闺女在电话里的话,马海心中那求死的念头渐渐消退。。。。
他刚才站在边缘,刚才是真的觉得生无可恋。但现在,江清雯那句“你不是还有我吗”,像黑暗无边的寒夜里突然点燃的一簇小小的、温暖的火苗,瞬间照亮了他冰冷绝望的心底,重新点燃了对这个世界一丝微弱却真实的留恋。他终究还是“没出息”的,舍不得那一点点光和暖,舍不得电话那头那个严厉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关切的声音。
“好”他对着手机也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回应着几米外哭嚎的母亲,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像卸下了千斤重担。他准备转身,离开那个冰冷的死亡边缘。
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吗..
然而,就在他心神松懈,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准备抬起那只麻木僵硬的脚迈步转身的瞬间!
也许是站得太久,那条本就瘸着的腿支撑到了极限,也许是情绪经历了从绝望深渊到微光乍现的大起大落,导致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加之楼顶边缘的水泥年久失修,风化湿滑..
他脚下猛地一滑!重心瞬间失控!
“啊一—!”伴随着一声短促的尖利叫喊,马海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平衡,身体以一种扭曲的姿态,不受控制地向外倾倒!在楼下人群一片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在张娟和马晴撕心裂肺的绝望哭喊声中,他直直地摔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狠狠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万幸!消防队员动作极其专业迅速,早已在楼下预估的坠落点铺好了厚实巨大的橙色救生气垫!马海重重地摔在了气垫中央偏一点的位置。
不过即便如此,瞬间的冲击力让他眼前骤然一黑,尤其是那条本就瘸着的腿,一阵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神经,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他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软垫上,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剧痛让他使不上力,只能勉强用那条没受伤的腿支撑着,像只笨拙受伤的青蛙,狼狈不堪地单腿蹦跳着,试图挪动身体离开气垫。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伤腿,带来一阵阵让他眼前发黑的剧痛。
刺耳的警报声中,消防队员和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迅速冲上前,将马海团团围住。他们动作利落地检查他的生命体征。消防队的领导表情严肃,一边指挥现场秩序,疏散围观人群,一边对着惊魂未定、疼得直抽冷气的马海进行着严厉而语重心长的心理疏导和教育,字字句句强调着生命的宝贵和轻生的愚蠢。
张娟和马晴也如同疯了一般,哭天抢地从楼上冲了下来,扑到气垫边缘,看着痛苦呻吟的马海,更是哭得死去活来。母女俩对着消防队员、随后赶到的警察以及社区工作人员,不停地、卑微地鞠躬作揖,涕泪横流地反复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领导!警察同志!给你们添大麻烦了!”
“浪费国家资源了!”
“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管好家人!”
她们的脸上充满了后怕、羞愧、劫后余生的茫然,还有对马海轻生的惊恐。张娟更是几次差点晕厥过去,全靠马晴搀扶和掐人中。
人群外,路边那辆车旁。江清雯的手一直死死地、用力地按在自己的左胸口,隔着薄薄的衣衫,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那颗心脏如同失控的引擎,毫无规律地撞击着她的肋骨,发出“咚咚咚”的沉重闷响,声音大得仿佛要震破她的耳膜,震碎她的胸腔。
当看到马海失足坠下的那一瞬间,她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血液似乎倒流回心脏,又被瞬间冻结。呼吸停滞,大脑一片空白,只有眼前那个急速下坠的身影在无限放大。直到看见他重重摔在气垫上,几乎让她窒息的浊气才剧烈地冲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浑身脱力般的虚软,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冰凉一片。她双腿发软,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车门才勉强站稳。
她远远地、隔着攒动的人头,看着马海被穿着制服的人小心地从气垫上抬下来,放在担架上...
她没有上前,没有靠近一步。只是静静的伫立在车旁的阴影里。
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着她内心刚刚经历过的惊涛骇浪,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几分钟,像一场让她灵魂出窍、濒临崩溃的噩梦。
难道..自己真的.对马海.有了..超越界限的感情?这个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看到他站在死亡边缘摇摇欲坠时的心如刀绞,目睹他失足坠下时那种心脏骤然停止。。。。
看着马海和张娟被救护车抬走,马海似乎还在东张西望找寻着自己的身影,那种陌生的情绪,如此汹涌,如此的不受控制。完全超出了她理智掌控范围的情感,她坚固的心防,悄然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她捂着依旧狂跳不止的胸口,眼神复杂地望着远处被抬上救护车的方向,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困惑。。。。。
自己难道真的有些对马海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愫了吗..
为什么那一刻,自己会如此的窒息与难受..
炎热的夏日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城市的街道上,柏油路面上热浪滚滚。
方磊急匆匆地从家里冲出来,手里紧紧攥着车钥匙,手机屏幕上还亮着江清雯的定位图标。那是一个陌生的位置,图标在地图上缓慢移动,仿佛在嘲笑他此刻的焦躁与不安。
她这是去哪儿了?方磊的脑海里翻腾着各种猜测,他决定先不去纠结,而是直奔吴芳的住处,看看能不能知道些什么意外的线索。。
这个吴芳他知道,在女友的节目中和马海相亲的,他想知道他们真在一起了吗...
或者说..
眼看着要回队里,他不想带着这个疑问回去,必须去碰碰运气。
方磊刚从家里拿了充电线,手机电量恢复了一些,屏幕的光芒映着他紧绷的脸庞。
车子停下。
他一边盯着温馨发来的定位信息,一边加快脚步,穿过熟悉的小区街道。温馨也是这次事件中唯一明确和自己站在一条战线的人。她提供的地址指向一个老旧小区,听说吴芳和马海住在那儿。
方磊心里七上八下,吴芳和马海的名字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隐约希望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要是没在一起...
这不是那种现代化的高层住宅区,而是上世纪九十年代风格的老楼群,墙体斑驳,墙角堆着几辆生锈的自行车,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生活气息。一边小区门口的菜市场热闹非凡,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夏日里特有的蝉鸣,让人感到一种喧嚣中的沉闷。
方磊低头看了看手机,确认了定位就在这栋楼。他抬头望去,六层高的老楼没有电梯,楼道口敞开着,昏暗的灯光下,墙壁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小广告。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楼道。刚一踏进去,一股浓烈的洗衣粉味扑鼻而来,混杂着晒在楼道里的衣服散发出的潮湿气味,让他皱了皱眉。楼道狭窄,墙角堆放着一些杂物,塑料袋、旧报纸,甚至还有一双破旧的拖鞋随意扔在地上。方磊小心翼翼地往上走,生怕踩到什么。
吴芳穿着一件碎花短袖上衣,搭配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裤,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满了刚买的蔬菜和肉。夏日的热浪让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一边用手背擦汗,一边跟卖菜的大妈讨价还价,她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市井的爽朗。
摊贩笑着回应:“吴姐,这可是早上刚摘的!”吴芳撇撇嘴,挑了几个西红柿放进袋子里,嘴里嘀咕着中午给马海做|个西红柿炒蛋。
方磊顺着定位来到三楼,找到了温馨给他的门牌号,门是一扇老式的铁门,表面有些生锈,上面倒贴着一个红色的“福”字,边缘已经有些卷曲。他站在门前,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应该就是这里。
方磊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但他知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轻轻靠近铁门,侧耳贴上去,想听听屋里的动静。
门内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只有楼道里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楼下菜市场的喧嚣。
看来是没有人。
也是,这大上午的,他们应该不在家吧。
可是他不愿意什么都不做,宁可来碰碰运气,女友和马海的事情已经成为了他心里最深的刺,一切有可能窥探一二的行为他都不想放过!
算了,反而现在也知道了,等晚上再来看看,一会张队叫自己回去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就在这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塑料袋摩擦的沙沙声。方磊心里一紧,连忙退后两步,装作要下楼的样子,假装自己只是路过。他低着头,脚步尽量自然。
吴芳提着菜,哼着小曲,慢悠悠地爬上楼梯。她的心情不错,今天的菜买得挺新鲜,中午可以给马海做一顿丰盛的饭。
现在马海就是她的全部可以这么说,看着他每天那么辛苦的工作,后勤一定要保障好!
她一边走,一边盘算着菜谱,脑海里浮现出马海那张憨厚的笑脸。
就在她转过楼梯拐角时,迎面撞上了方磊。两人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你是...”吴芳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方磊。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眼熟,但她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方磊身材修长,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脸上没有一丝不自然好像真的路过一样,只是眼神却透着一股淡淡的的探究...
吴芳皱了皱眉,觉得这年轻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方磊被她盯得有一点不自然,他礼貌的点了下头准备离开。
就在他要开口时,吴芳突然眼睛一亮,猛地抓住他的胳膊,力道大得让方磊吓了一跳。
“哎呀!你是江妹子的男朋友吧!”吴芳的声音里带着惊喜,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她松开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笑得一脸得意,“我就说看着眼熟!上次吃饭的时候,江妹子手机时不时总亮,有时候能看到她手机的壁纸,上面就是你!我的记性是不是挺好?”
方磊愣住了,他没想到吴芳竟然认识自己,更没想到她合通过江清雪的手机壁纸认出他,这么说的话,清雯是不是很在乎自己...
他和吴芳应该没正式见过面,方磊的喉咙有些发干,他勉强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容:“是..是我。”
吴芳乐呵呵地看着他,性格爽朗的她完全没有察觉方磊的尴尬。她把菜篮子换到另一只手,热情地说道:“哎呀,真是太巧了!你说这世界多小,我在这儿买个菜都能碰上你!江妹子最近忙啥呢?她可是大忙人啊,上次在马家吃完饭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马家吃饭!怎么回事!方磊心里一沉!
吴芳提到江清雯的语气透着一股熟稔,这让他更加疑惑。江清雯和她关系很熟吗?
但他表面上不敢露出破绽,问太多只会觉得奇怪,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啊,她最近挺忙的。”
吴芳似乎没注意到方磊的异样,突然反应过来,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来这儿干啥?找人还是咋的?”她的眼神里带着好奇,他们都是上层人士,怎么会来自己这破地方.难道..
江妹子惦记自己和马海的情况因为忙来不了所以叫男朋友来看看..
不对啊,那也应该是节目组派人来..
也对,毕竟私下也算熟,马海和她关系好像还行,也说得过去!
既然这样,不如趁机把事情说了,之前和马海说马海好像不太想找她,但是自己心里不请吃个饭过意不去,这也相当干自己和马海的媒人了。她和马海过的越好她请主持人吃饭的心思就越浓,她一向是个感恩的人。
她怎么也想不到眼前的小伙是因为女朋友和马海的事过来探查情况的..
方磊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找一个合理的借口。他不能让吴芳起疑,更不能暴露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他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自然:“哦,我有个朋友住在这儿,来看看他。没想到这么巧。”
“朋友?几楼的?我在这儿住了几年,邻里邻居的都熟!”
吴芳兴致勃勃,像是准备帮方磊找人。她的热情让方磊有些招架不住,他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可能我记错了地址,我先回去确认一下。”
吴芳也没多想,点点头,笑得一脸和气:“行,那你忙你的。哎,对了!”她突然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怎么了?”方磊问。
“你回去跟江妹子说一声,我和马海想请你们吃顿饭!我跟马海的事,多亏了江妹子帮忙,我们一直想当面感谢她来着。这么巧碰上你,回去帮我带个话呗?我也不知道她联系方式...”
“行,那个不过,刚才你说不是在马家吃了吗?”
方磊不留痕迹的问了一句,为什么去马家吃饭呢,不过好像这个阿姨也去了,这让他放心不少,但是如此看来,女友和这俩人的关系还不浅.
“是!上次吃了,上次就是表达感谢来着,但是没吃好,马海她妈和她姐和有病一样,那个姐一副泼妇没礼貌的样子,那个妈笑里藏刀的!别提了,这次就咱们!”
吴芳想起马海那俩人就头疼。
“哦..”
方磊若有所思。
“那清雯应该很快就走吧,她工作很忙的。”
方磊笑了笑,继续假装试探着,以她的脾气,就算去了,也只是面子上对付一下。
“没吧,我记得我喝多了临趴桌子上前看了她一眼还在,后来听说是马海送她回去的。”
吴芳没当回事的回想,缺给了方磊沉闷一击!他的拳头瞬间就握紧了!
送回去.. 难道她也喝多了!? “她,她喝酒了?”
印象里她从来不碰酒!
“喝了,但是不多,马海她姐姐和有病一样故意找她喝酒,但是大部分我都替她挡下来了,那天有点不记得了..”
看样这小伙有些不开心了..
吴芳连忙往回圆,感觉自己好像说多了。
仅有的信息来看,都和对她以往的印象大相径庭。
她按理说不可能为了节目上的人跑人家去参加什么饭局,更别说喝酒了!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只能因为马海.!
“没事,她和马叔关系挺好的,马叔送回来我也放心。”
方磊故意这么说着,第一次见面主动问太多不好,反正,有的是机会。
吴芳看他也知道马海,这才放下心来。
“是,马海有她联系方式,当时节目里不是救她一次吗,看来俩人关系还行,要是别人送她我也不放心!”
吴芳嘿嘿的笑着,方磊心里却如寒冬腊月...“行,那我先走了。”
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这个时间,应该是张队,时间紧迫他来不及细问太多。
来了一趟果然,知道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原来两人过往还不少..
这更让他提着的心放不下去!或许应该答应她,让她和马海面对面自己才有机会看得出他们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好你忙,你忙..
吴芳笑呵呵地挥挥手,提着菜篮子往自家门口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嘀咕:“这小伙子长得真精神,江妹子眼光不错,男才女貌的...”
方磊站在楼梯口回了下头,看着吴芳的背影消失在铁门后,心里的疑惑像一团乱麻。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江清雯的定位依然在那个陌生的地方缓慢移动着。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吴芳的话里似乎藏着什么线索,但他现在还拼凑不出全貌。方磊攥紧拳头,决定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查清楚。至于吴芳刚才的邀约,自己还要再想想才行...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必须回队里了。
他快步走下楼,楼道的洗衣粉味依然刺鼻,阳光从楼道口洒进来,刺得他眼睛有些发涩。他站在小区门口,回想起这一切像一张无形的网,一旦决定开始,就会让他越陷越深。
他不能继续逃避了。越来越多的线索告诉他,清雯和马海的关系比他们呈现的要深的多!
方磊抬头望了望天空,烈日炙烤着大地,他的手机屏幕上,那个代表江清雯的定位点依然在缓慢移动,仿佛在指引他走向一个未知的答案。他咬了咬牙,决定先回去整理思绪,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办!
与其自己偷偷摸摸,其实如果自己在场,合理的见面或许能看出什么端倪..
他一定要搞清楚这俩人关系到什么地步了,今天知道的事情听起来不像她说的那般,如果讨厌他,为什么还要同意他的邀约,马海那个有前科的人会不会已经占到了什么便宜..
一想到女友喝醉了被马海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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