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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仙门当卧底】第十九章、第二十章
作者:鲫鱼豆腐汤
2025/09/28发表于:sis001
字数:17,355 字
本来是想一章交代清楚的,可没成想字数超了太多,于是就分了两章。为了讲好这一段情节真是废了太多的心血,不知道最后呈上来的效果如何,希望这样的苏菀能够让大家满意吧。十一会出去玩几天,更新缓一下。
提前祝大家假期快乐!
第十九章
丹房内,炉火熊熊。
赤红的火舌舔舐着炉壁,将一室空气都炙得扭曲干燥。精纯的药气自炉顶的孔窍中逸出,盘旋升腾,最终交织成沉实的异香。
苏菀已将自己囚在这片香气之中整整三日。
丹道最重心静,分毫不能有差。她试图借这严苛的法度,来规整自己那颗混乱不堪的心。就像投入炉鼎的药材一般,她将杂念付诸烈火,将其尽数焚烧,祛除所有污杂,只希冀淬出一点澄澈。
只是炉火能炼得掉药材的杂质,却化不尽人心的魔障。
那夜的雨声。
他胸膛的温度。
还有那贯穿她后带来的撕裂与饱胀。
这些念头才是真正焚不尽的业火,日夜灼烧着她。
尤其是当看到林渐的脸时,那愧疚便如一块浸透水的湿布,紧紧覆住她的口鼻,让她喘不过气。
林渐上次出关时,曾无意间提过一句自己心脉有隐痛。
为此,她耗费了许多积攒的宗门贡献,才从传功阁里换来半部《明灵镇心录》的残本手札。她连夜捧读,将或可借鉴的几处关键窍要一一参详,悉心誊录于玉简之上。
又为此,她耗了数日心神,开炉炼制了一炉“一念护心丹”。
此丹对她自身修为无半分用处,却是为他冲关时护住心脉所备。仅得三枚,弥足珍贵。她小心翼翼地将丹药装好,放在他惯常清修的静室门前。
这桩桩件件,皆是赎罪。她的温柔,便如同丹道中最讲究的“文火慢炼”,不求猛烈炽热,只求潜移默化地调和,企图用这种细水长流的方式来弥合两人之间那道无形却坚韧的裂痕。
可这倾尽心血的暖意,却只换来一盆兜头淋下的冰水。
林渐归来,只扫了一眼门口的玉瓶,语气平淡地说了句“有心了”后再无他话。
至于那枚承载着她无数个不眠之夜才录下的玉简,他甚至连看都未看上一眼。 “嗡——”
丹炉突地发出一声哀鸣,炉身微震。
苏菀回神,这才惊觉自己控火的指尖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本该悠长稳定的灵力此刻已散乱如风中残烛,险些冲撞炉心,引得炉火一阵狂乱。
她骇得急忙撤手,死死攥紧拳头,才勉强止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颤栗。 理智在脑海中厉声呵斥。
可她的身体,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神经,却在无比诚实地回味着罪孽带来的极致欢愉。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毫无征兆地穿门而入,温润如玉,却又凉如初冬的风。 “阿菀,师尊今日修行已毕,心情不错,召我二人前去请安。”
是林渐。
苏菀整个人僵在原地。
脑海中那些翻滚不休、带着温度的画面仿佛真被这阵凉风吹过,瞬间凝固,而后寸寸碎裂,沉入识海深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混乱的心意尽数碾碎,吞回胸腔。
眼睑垂落,长睫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再掀开时,那双眸子里的迷茫、痛楚、乃至隐秘的悸动都褪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被精心雕琢过的温婉与柔顺,再不见半点鲜活。
“好,”她轻声开口,平稳得没有一丝涟漪,“我这就准备。”
……
丹霞峰顶,峰主施浅容的洞府雅致清幽,隔绝尘嚣。
刚一踏入其中,那股混杂着陈年丹香与清苦灵茶的味道便弥散开来。
“阿菀,快过来,让为师好好看看。”
施浅容看上去不过三十许人。青丝如瀑,松松挽了个望仙髻,只以一根古朴的沉香木簪固定。身着一袭烟霞色的广袖道袍,料子是峰内独有的“流霞绡”,如雨后初晴的天际,淡雅至极。
她面容清丽,肤光胜雪,仪态间有一种近乎“静止”的端庄。只是那双本应顾盼生辉的眸子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暮气,令她周身都萦绕着若有若无的哀婉。 在苏菀眼中,师尊坐在那里,便自成一幅画卷,时光依旧,只是色彩已然淡去。
她一见到苏菀,便亲切地拉过她的手,引至身侧坐下,嘘寒问暖,眼中的喜爱与疼惜不似作伪。
林渐则侍立在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幕师徒情深,适时为二人斟上茶水。他每一个举动都恰到好处,滴水不漏,完美地演绎着一位体贴恭顺的晚辈,以及一位情深意重的道侣。
“看到你们这般,”施浅容轻抚着苏菀的手背,目光有些涣散,仿佛穿透了他们,望进了过往,“为师就不由得想起,当年我与你们师公……”
她唇角漾开一抹极温柔的笑,像是沉浸在醒不来的旧梦里。
“他那个人,便像如今的渐儿一般天资卓绝,风华盖世,却愿意把最好的都先紧着我。”
字字如针,悄然扎在苏菀心上。
她恰到好处地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刺痛。随后微微侧首,露出一截白瓷般脆弱的脖颈。声音轻柔得仿佛一触即碎:“师尊与师公鹣鲽情深,素来是弟子心中最为钦羡的模样。”
她口中吐露着最虔诚的向往,胃里却因这虚妄的言辞翻涌起酸涩的苦水。 施浅容眼中的薄雾似乎被这话吹散了些许,漾开由衷的欣慰。她怜爱地握紧苏菀的手,声音放得更柔,分量却更重了:
“阿菀,你要记住,渐儿这样的天骄,道心重于一切。而你,就是他的道心。你的安稳,便是他的坦途。”
这句饱含关切与期许的话语,却像一道无形的绳索,死死勒住了苏菀的雪颈。 洞府内馥郁的丹香与茶气,也在此刻失去了所有气体该有的属性。它们变成了黏稠的浆液,从四面八方灌入了她的口鼻。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将一块湿润的棉絮用力地塞进自己的喉咙,直至再无一丝缝隙。
她不得不在袖中将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唯有这尖锐的、真实的痛苦,才不会让自己在这善意构筑的海洋里,无声地溺毙。
可这份痛楚并未让她蹙眉,而是换成一抹自颈侧攀上脸颊的病态浅绯。 苏菀抬起头,眸子里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那光泽将她的神情映照得无比动人:三分是受宠若惊的羞怯,七分是担此重任的决然。
施浅容的目光愈发温柔,像是陷入了某种甜蜜的回忆。她小心翼翼地从储物镯中捧出一只古雅的锦盒。
盒盖开启,一泓月华般的清辉流溢而出。盒中静卧着一对玉佩,质地通透,几近透明。佩上比翼双鸟的纹路栩栩如生,灵光内敛,一望便知是经年累月精心蕴养的珍品。
“这是为师与你师公当年的信物,”她不由分说地拈起其中一枚,亲手为苏菀系在腰间,“如今便传予你们二人。定要好好的,莫要辜负了这份心意。” 那分明该是温润生暖的玉佩,在触及苏菀腰际时却是一阵刺骨的冰寒。 那寒意如同一条蛰伏许久后苏醒的毒蛇,阴冷而执拗地向她丹田深处蜿蜒钻去。
“叮——”
一声轻响,玉佩与令牌相碰。
清脆,悦耳。
像极了锁扣合拢的声音。
眼前是师尊那慈爱的期许。
身侧是道侣那无懈可击的“深情”。
两道目光,如同两面烧得通红的铁壁自左右合围,将她牢牢挤在中央,再没有可以闪躲的余地。
这无疑是一场盛大而完美的傀儡戏。
而她,正是戏台中央那个被丝线牵引的主角,连唇角的笑意都被拿捏得精确无误,完美扮演着那个温顺知恩、名为“苏菀”的角色。
于是她将目光转向自己师尊,眼眶微微发红,继而起身盈盈下拜,激动的嗓音里带着哽咽:
“弟子……定不负师尊厚望,必倾尽所有,护持师兄道途周全。”
她演得太真,太投入。
真到她生出几分恍惚,这满腔的激荡与将落未落的泪,究竟是为戏中人那光芒万丈的未来,还是为戏外这个再无归途的自己。
……
离开洞府时,午后的天光正盛,暖洋洋地泼洒下来,却丝毫照不进苏菀心底的阴霾。
“阿菀。”
林渐的声音里难得地带上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他停下脚步,伸出手为她理了理鬓边的一缕碎发。
“你今日做得很好,师尊很高兴。”
那一刻,仿佛有暖风吹拂。
苏菀心头那些关于丹药与玉简而积攒的委屈,竟真的被这罕见的温和驱散了几分。
一丝可悲的妄念,开始试图钻破她心头那层厚厚的冻土,探出头来。
然而那点虚假的暖意还未在她的心口焐热,林渐的下一句话便恢复了素日的平淡与理所当然:
“正好,我修行急需一批年份最足的‘霞衣兰’。药事堂的存货,品相实在不堪入目。你亲自去一趟药园,为我挑选最好的送来。此事唯有交予你,我才放心。”
此话一出,那一点绿意还未及看清天光,转瞬便被一场霜雪覆盖。
迸裂成灰。
“是,师兄。”
她柔声应下,面上依旧是那副温婉模样。
这具名为“苏菀”的傀儡,再次给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可当那个“是”字落下的瞬间,这道寻常的指令在她心中被重新锻造成形。 它不再是缚身的锁链。
而是变成了一把由她亲手握住的钥匙。
一把能助她暂时挣脱这座华美的囚笼,去见那个能证明她尚且“活着”的人的钥匙。
就在方才那片被霜雪冻毙的死灰之下,一股因绝望滋生的暗火悄然升腾。 领了林渐的“差遣”,苏菀步履平稳地走下丹霞主峰。
“霞衣兰”。
这是她的借口,也是她的路引。
来到药园的西侧后,她并未立刻上前,而是借着“仔细挑选品相”的名义,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蹲下身。
指尖在霞衣兰丝缎般的花瓣上虚虚拂过,目光却早已穿过身前这片绚烂,牢牢定格在远处唯一的焦点上。
暖阳下,那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他正在专注地为一株灵植松土。
只是那双手——
她记得它们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刨开烂泥,只为寻得一截能续命的草根; 也记得它们在血肉横飞的争斗中攥紧成拳,把那些同样挣扎求生的性命砸倒在地;
更是在那个雨夜里,感受过它们覆上肌肤时的灼烫与蛮横。那股力道很大,像是要将她这捧被雨水打湿的雪,摁回骨子里。
而此刻,那双手却只敢用指腹拨开压在嫩芽上的一小块碎石。
动作舒缓,仿佛是在拆解一件世间最精密的物事,唯恐一丝一毫的偏差,会惊扰了尘埃,折断了绿意。
这垄亩间的朴实,与山巅上的虚妄,形成了最残酷的对比。
苏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
那颗被言语和目光凌迟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
她的视线,就那么顺着他的指尖落了下去。
只一眼,气息便为之一滞,堵在喉间不上不下。
那并非什么仙葩奇珍,也算不得灵药宝材,不过是阡陌之间最最寻常,寻常到连刚入门的弟子都懒得多看一眼的野植。
叶生锯齿,茎走铁筋,扎根于瘠土,向死而生。
“铁骨草”。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根冰冷的铁签,毫不讲理地刺穿了苏菀神魂外的壳,顺便捅开了那扇她以为早已锈死的门。
于是眼前那片明媚便淡了,耳畔那阵暖风也寂了,鼻尖萦绕的花香更是散得一干二净。整个世界仿佛被抽去了所有色彩与温度,只余下一片荒芜的灰。 阴寒理所当然地从骨殖里渗出,裹着经年不散的血腥与腐朽之气,再度占据了她的呼吸。
比这冷意与朽气更真切的,是另一种烙在舌根上的味道——泥土的腥气,与草茎被齿间碾碎时迸发出的苦涩。
那滋味此刻正从记忆的深渊缓缓浮起,在舌苔的表面寸寸蔓延。
苏菀如何能忘,又如何敢忘?
刹那间,喉间上涌的是草根的腥苦,指尖所触也尽是地牢墙角那刺骨的阴湿。 光影幢幢,恍如隔世。
她看见自己将好不容易寻来的草根小心地拗成两段,然后将明显更长、更粗壮的那一截,递到身后那个瘦小伶仃的身影嘴边。
她的声音早已被饥饿与寒冷磨损得不成样子,可吐出的字眼却仍尝试着挤出一点温软的意味。
“一起吃……”
顿了顿,她看着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眸子,一字一句,如同订立一个神圣的约定。
随后,苏菀听见了那个声音。
不,不止是听见。
是她自己的喉头泛起一阵熟悉的干涩;是她的唇瓣正在无声开合;是埋葬在脑海深处的印记,正借着她现在这副身躯,将每一个字音重新从齿缝间吐出来。 “一起活下去。”
这五个字,既是她于绝境中求活的浮木,也是她此后拼命想要掩埋的碑石。 因其为真,故而沉重。
这份沉重,成了那柄悬顶的重锤。
今时今日,它终于砸了下来。
不偏不倚,正中她这些年穷尽心力所粉饰出的太平与安稳之上。
“咔嚓”一声——
镜花不再,水月成空。
裂痕如蛛网般悄无声息地爬满心台。
透过这面行将破碎的镜子,苏菀再回首去看:
峰主的期许之下,是慈爱的枷锁;林渐的信赖,是冰冷的恩赐。
还有这丹霞峰内的身份,这满山弟子艳羡的目光……
过往种种,都像是褪了色的残山剩水,于眼前层层剥落,显露出内里荒唐的底子。
她一直以为,自己早已走出了那座地牢。
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从一座有形的牢,换进了一座无形的牢。
饮鸩为浆,竟以为甘甜。
画地为牢,竟也以为那就是归宿。
而那腐草间相依为命的苦楚,与眼前这少年沉默着呵护新绿的身影,才是她贫瘠的生命里唯一真实的东西。
一念至此,先前眼中残存的惶惑与畏怯顷刻便散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决然的孤勇。
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万丈绝壑,她也要去寻他。
那一点真意,总得亲手握住,才不算辜负这颠沛流离的命途。
……
黄昏时分。
天边的残霞正无可挽回地沉寂下去,如同燃尽的薪火,终是化作了冷灰。 余幸拖着身子,在田埂上踩出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泥印。疲累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沉甸甸地缀着他的每一步。
路的尽头,是那扇孤零零的柴扉。
那算不上家的地方,现如今却成了茫茫间他仅有的归处。
然后他看见了苏菀。
就在门檐投下的一小片阴影里,她静静地立着,仿佛已陪着渐浓的暮色等了很久很久。
余幸收住脚步,那只准备推门的手也凝在半空。
她还是穿着那身丹霞峰的弟子服,料子很好,裁剪也合身,与这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格格不入。可不知为何,当天边最后一缕余晖落在她肩头时,那股属于云端的疏离与矜贵竟都淡去了,只余下一片安静的温柔。
褪去了所有刻意的伪装,她便只是她。
宛若一株于晚风薄暮中悄然绽开的净莲,不惹纤尘。
余幸看着,只觉得心口某个地方被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随即泛起一阵绵密的疼。
但他没有动。
甚至连眉梢都未曾牵动半分,唯有那双看惯了泥土草木的眼睛瞬间深沉了下去。
他的目光如夜枭般扫过四周摇曳的灵植,本能地确认着是否暗藏窥伺。 似乎是看穿了他这细微动作下的含意,阴影里的苏菀轻声开口,声音被晚风送了过来:
“放心,我已用灵识探查过,方圆十里,并无旁人。”
话音落下,天地间重回寂寥。萧萧之声中,仿佛只剩下他与她。
直至此刻,那股被他用理智死死锁住的狂潮才轰然破闸。
他想问很多事。
想问她为何而来,想问丹霞峰上是否出了变故,想问她这几天过得好不好。 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终究只唤出两个字:
“菀姐……”
只此二字,便仿佛抽空了余幸全身的力气,再也说不出其他。
苏菀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
夜色愈深,她一双眸子似被天河之水洗过,亮得惊心动魄。眼底再找不见往日的躲闪与温顺,只余一片澄澈的坦然。
“阿幸。”
她唤他,声音不大,却一字一槌,敲在心上。
“我,能进去坐坐吗?”
木屋内,一灯如豆。
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一隅黑暗,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烛火明灭,人影也跟着摇晃、交叠,犹如两个想要靠近却又充满犹疑的魂魄。 相对而坐,一时无言。
空气像是凝固了,深重地压在肩上,比说出一万句话还要累人。
“我……”
“我……”
声音同时响起,又在触碰到对方的刹那齐齐湮灭。余下那一点未尽的尾音,像一缕烟,飘散在逼仄的空间里。
苏菀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或是笑一笑。
但她最终什么也没能做到。
她垂下眼帘,避开余幸的目光,只专注地盯着桌面上那簇跳动的烛火。声音轻若梦呓,仿佛是怕惊动这屋内的尘埃,又或是怕惊扰到那个被她深埋于心的过往。
“在你被带走之后……”
她停顿了很久,像是在积攒力量。
“我就逃出了那个地牢。”
然后,她开始讲了。
声线平直,没有起伏,仿佛在读一篇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卷宗。
可余幸却看得清楚,她那双清寂的眼瞳里分明映着一盏灯火,里面跳动着亿万点惊惶的星屑。
她讲那场挑选。讲那些人是怎样如牲口般被圈在一起,然后被决定谁能活,谁该死。
她讲自己是如何踩着尚有余温的同伴尸体,在那条分不清是泥浆还是血浆的窄道里,一寸寸地往前爬。
她讲后来在山林里的日子,如何像孤魂野鬼般,在每一个日夜里躲避着所有活物。
她讲到,当她以为自己终于要死了的时候,如何遇见了那个人。
那个从天而降,白衣胜雪的人。
“是林渐师兄救了我。”
苏菀吐出这个名字时,语调中有感激,也有蚀骨的疲怠。
“他给了我丹药,让我活命。给了我干净衣衫,让我蔽体。给了我丹霞峰弟子的身份,让我有家。”
她一字一句,像是在清算一笔烂透的旧账。
“他还给了我一个重新活在光下的机会,一个名为‘新生’的恩赐……” 当说到“恩赐”二字时,苏菀眼中没有光彩,只有一片空茫的死寂。
“他救我,不是什么慈悲。”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他需要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活物,他需要的是一尊合心意的泥胎塑像——身世清白,来历干净,对他怀着救命之恩,永远不会背叛。”
“所以,那个从魔教中爬出来的我,必须死。”
她抬起眼,目光穿透跳跃的烛火,直直地看向余幸。眼眶红得吓人,却没有一滴泪落下来。
“开始的时候,我不敢认你。”
“我怕。我怕你一开口便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打回原形。我怕那个我用尽力气才埋进土里的过去会重新爬出来,将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安稳嚼食得一干二净。” “我更怕……”她的声音开始发抖,像是在和喉咙里的酸涩做着对抗,“会把你也一起拖回那个地狱里。”
“可是阿幸……”
那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哽咽,终于再也无法抑制。
“……我忍不住。”
那句破碎的低语,深深烙进了余幸的心底。
“哔剥”一响,灯芯突地爆开。
墙上那道静默的身影也随之剧烈地颤了一下。
紧接着幽寂落了下来,重得像块铅,将这小小的木屋塞得密不透风。
苏菀只是望着对面的少年,等着他给出自己的判词。
可余幸始终低着头,昏黄的火光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难辨的沟壑。唯有搁在膝上的双手攥得死紧,指节已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过了许久,久到苏菀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了。
少年终于抬起了头。
他想扯出一个让她安心的表情,可是嘴角竭力上扬的结果,却是一道比哭还要难看的弧度。
“菀姐,别怕。”嗓音艰涩得像是在沙地上拖行,“你看我,不还好好儿的吗?”
“我没你想的那般惨……”
他的语速很慢,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
他说他因为“根骨尚可”,被一个魔教长老“拣”了去,承纳百药,以身试毒,唤作“药人”。他将那些药力在经脉中如何奔突冲撞、焚筋煮骨的苦楚说得轻描淡写,仿佛那具承受一切的身躯并非属于自己。
苏菀静静地听着,目光却如医家切脉,落在他强作镇定的神情上,更落在他那只下意识反复摩挲着丹田的手上。
药人?
丹霞峰的典籍中,对“药人”的记载详尽无比。凡试药者,药毒必在脉中留下痕迹,经久不散。
可那绝不该是……绝不该是她曾在他气海丹田处探得的那枚魔印。
那魔印阴冷邪诡,却又霸道地与他的气血纠缠共生。
那根本不是试药留下的残秽。
而是视他为禁脔的印记。
余幸的叙述仍在继续。
他将那段不堪的往事,笨拙地包装成了一段“被迫辅助魔教前辈修炼”的说辞,小心地绕开了所有真正关键的字眼。
关于“炉鼎”,关于那个女人。
然而他说得越是云淡风轻,苏菀的心便越发往下沉。
她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与她相濡以沫的少年,此刻正用一套天真的谎言,试图在她面前拼凑起一点早已支离破碎的体面。
可他根本想不到,他言语间隙那闪过的屈辱与黯然,远胜任何直白的真相。 那是这世上最锋利的刀子。
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心。
余幸还在往下说着。
一只手伸了过来,冰凉的指尖轻轻按在他紧绷的手背上。
这个突兀的动作让他瞬间断流。
“阿幸。”
苏菀的声音响起,轻易地就穿透了这满屋的沉闷空气。她的眼睛像两泓看不见底的深潭,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
“看着我。”
那不是请求,是命令。
余幸的视线被迫与她交汇。
“地牢里的草根,”她问,语气平静得像在确认一味灵药的性状,“是什么味道?”
余幸怔住了。
那个他精心编织的故事,连同那些用来粉饰的言语,在这一瞬间悉数崩塌,只剩下停留在舌根上的记忆。
“苦的,”他本能地答道,“带着土腥味。嚼久了,整条舌头都是麻的。” 话音落下,他看见苏菀的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但她笑了,笑得那般了然,也那般令人心碎。
“你看,”她低声说,指尖微微用力,按住他那只下意识想要抽回的手,“连那种东西的味道,你都记得这么清楚。”
她顿了顿,目光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看透。
“所以,别再骗我了。”
她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关于“炉鼎”的事,只是那么看着他,眼神便说明了一切。她看穿了用谎言筑起的堤坝,也看见了那个藏在围墙后满身伤痕的他。 然后,她接住了他。
在这一刻,世间所有言语都显得廉价而可笑。
余幸心里那根绷了很久很久、久到已经嵌进血肉里的弦,终于“啪”的一声断掉了。
他猛地低下头,把所有表情都埋进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双肩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苏菀没有言语。
她只是握着他的手,握得很紧。
任由那压抑了太久的低咽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回荡。
烛火依旧在跳动,将两道相互靠近的身影温柔地融为了一体。
再也分不清彼此。
第二十章
压抑的呜咽声终是歇了。
余幸把脸埋在苏菀的胸脯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很重的鼻音。
“我这样,是不是很丢人?”
苏菀看着他那颗还在颤动的脑袋,看着油灯的亮落在他发顶,旋出一个小小的光晕,眼底翻涌的那些心痛便渐渐化开,成了一抹温良的笑意。
她伸出另一只手,轻柔地落在了他的头上。
“我还在想,”她像是记起了什么,“当年在地牢里,有个小人被打得只剩半口气了,骨头都断了好几根,也只是拿眼睛死死地瞪人。我还以为他是铁打的,这辈子都不会哭呢。”
她顿了顿,指尖缓缓穿过他柔软的黑发:
“现在这样,倒让我放心了。”
这话如春溪化冻,悄然浸润了余幸的肺腑。
他从苏菀怀中直起身,撞见她脸上的笑意。那里面没有丝毫怜悯,唯有纯粹的理解与疼惜。
心倏地软了下去。
他一言不发,只是身子猛地前倾,堵住了她的唇。
那是超乎想象的冰凉。唇瓣的轮廓清晰优美,如同初冬清晨落在梅蕊上的第一瓣雪。却又柔软得不可思议,好似某种浸在清泉里的上好丝绸。
余幸的吻没有任何章法,只是反复地碾压,厮磨。他撬开她的齿关,舌尖长驱直入,横冲直撞地扫过她口腔里每一寸湿滑的嫩肉。
苏菀的身子软了一下,她阖上眼,长睫随着他的动作而簌簌抖动。
她从未有过这般经历,檀口微张间,她清晰地尝到了他——泪水的咸涩,血气的腥锈,以及那份独属于少年人的干净气息。
那味道顺着舌根一路烧下去,让她整个人都开始发烫。
她不再被动,而是开始生涩地回应。丁香软舌如初绽的花苞,怯怯地迎上他的纠缠。素白的手掌贴上他后颈紧实的肌理,那里的皮肤因情动而滚烫,薄薄的汗水濡湿了她的掌心。
她收紧葱指,扣住这处命门,将这个正在她唇齿间肆意点火的灵魂用力地按向自己。
苏菀的回应仿佛一道无声的赦令,让余幸的侵略瞬间瓦解,先前所有的粗暴与莽撞都转化为了细致入微的舔舐。那条一度莽撞的舌,此刻竟带上了几分不知所措的笨拙。它不再急于进攻,而是用舌尖轻柔地扫过她敏感的上颚,然后无比耐心地描摹她舌面的每一道纹路,沉醉在那片温驯而甜美的湿热里,感受着她毫无保留的接纳。
“唔……”
细弱的呻吟被堵在里面,变作更加令人心颤的呜咽。苏菀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只能无力地攀住他的肩,指肚深深陷进他粗糙的衣料里。
小小的木屋里,声息尽数被剥离,只剩下唇舌交缠间“啧啧”的吮吻声,津液交换时细不可闻的吞咽声,以及两人愈发急促紊乱的喘息声。
苏菀能清晰嗅到少年身上蒸腾的体热、泪痕的咸涩,以及这朽木与干草共同发酵出的芬芳。这气味没有形状,却比任何绳索都更坚韧,将她与他捆绑在一起。 空气早已不是空气,而是被呼吸搅得粘稠,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茧,将这方寸之地与外界彻底隔绝,只剩下彼此纠缠的唇舌、搏动的心跳,和这个足以燃尽一切的吻。
深吻终于到了尽头。
当双唇缓慢分开时,牵扯出的那道晶莹津液在昏黄中折出了一线淫靡的光,越拉越长,直到断裂在空气中。
余幸的吐息粗重,每一次起伏都似有灼热的熔岩在胸膛中鼓荡。他的目光几乎要陷进那两片嫣红饱满的唇涡里。那唇瓣似被春雨打湿的熟透樱桃,盈盈欲滴,闪烁着一层暧昧湿润的津光。贝齿微张间,一抹被吮得殷红发烫的软舌若隐若现,像是一枚藏在蚌肉中最娇嫩的赤玉,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痴缠与缱绻。
他的手在长久的静滞后终于有了动作,指节微曲,顺着衣衫一路寻觅而下,最后栖停于她纤细的腰侧。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布料,柔韧的肌骨就此贴上了掌心。那份源自身体的熨帖如温水煮茶,在他指腹下缓缓漾开。
可这股暖意并未停留太久,他的指尖猝然一停,被一枚硬物硌得生疼。 那是一枚玉佩,质地坚硬。它就横亘在那儿,无声地在他和她之间划下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便凝住了。
“等一下。”
苏菀忽然按住了他的手,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坚决。
余幸顺着那份力道停了下来,没有再动。他看见那双方才还漾着春水的眸子里,正掀起一场骇人的风暴。那火是烧身的情欲,那冰是彻骨的痛苦。火与冰在她眸中厮杀,最终所有纷乱的情绪都沉淀下来,融成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个,我自己来。”
她的指尖在抖,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那玉。可动作却半分迟滞也无,一圈,一圈,解开了那枚玉佩的丝绦。
那枚名为“情深”实为“枷锁”的玉佩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甚至看都未看,只皓腕一扬,便将它掷了出去。
“嗒。”
玉佩与木桌相撞,发出了一声清脆至极的微响。
在这间只有心跳与喘息声的木屋里,这声轻响无异于一道惊雷,将昔日种种劈了个粉碎。
余幸的视线从那枚跌在桌上的玉佩移开,重新落回到她的身上。他的指腹重新感受到了丝绦的柔滑,那根维系着衣袍的丝绦正系着一个极其繁复的结扣,像一个解不开的心事。
他停了下来,抬眼望向苏菀。那双眼瞳里燃烧的早已不是欲念,而是想要触碰又唯恐惊扰的请求。
在他僵滞的目光中,苏菀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她没有言语,沉默便是她唯一的誓言。她缓缓抬起素手,玉指轻颤,似蝶翼将振,却又藏着义无反顾的坚定。
那掌心温热绵软,沁着一层细密的潮润,就这样柔柔地覆上了他的手背。她引着他的手,一同探向了那个盘根错节的衣结。
指尖在丝绦间穿梭,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像春蚕在啃食最后的桑叶。当那结扣终于被挑开时,丝绸滑落的柔顺声响几不可闻,却重重地砸在两个人的心上。
那件象征着丹霞峰身份的道袍从她莹白肩头滑落的刹那,一股极淡的暖香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夹杂着清苦药气与女子幽微的体温,此刻再无遮拦。
烛火的光自顾自地跳动着,将光线毫不客气地泼洒在苏菀袒露的身子上。这光线并不柔和,反而有些刺眼,于是那凝脂般的娇躯上,再细微的景致也无处可藏。并非如瓷器般无暇,而是带着活生生气血的暖玉,光一照,便能看到皮下淡青色的脉络,像画师信手在宣纸上勾勒出的几笔淡墨山水,写意又勾魂。
锁骨下,水绿色的肚兜鼓囊囊地撑着,边缘的丝线早已吃进肉里,勒出一道浅绯色的爱痕。随着她怎么也无法平复的呼吸,那方寸绣布便被心口的起伏顶得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会崩断,泄出满怀的雪色。
油灯是无情的看客,顺着那道浑圆弧线陡然滑落,便将一截雪腻腰肢从昏暗中剥离出来。那腰肢并不纤弱得病态,反而带着倒蕴着几分少女独有的丰腴,似开春时节饱含浆汁的柳条儿,韧劲儿与媚劲儿兼得。阴影识趣地蜷在那对腰窝处,形成两汪浅浅的涡,仿佛盛着一汪化不开的墨。肚兜的系带在背后束得紧了,便在她平坦紧实的小腹上压出一道暧昧的棱线,勾着人的视线一路向下,最终迷失在那宛如雪地初融般的小巧脐眼里去。
余幸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
血液在五脏六腑间奔涌的轰鸣震得他耳膜发麻,却也让周遭的一切声音被衬得愈发清晰——
衣料自皮肤上剥离时摩擦发出的“嘶啦”声,她从齿缝里泄出的一声极轻的“嗯”,还有桌上灯草被热油一逼,“噼啪”爆开的一粒细小灯花。
苏菀的身子本能一缩,一双皓腕下意识抬起,想要遮掩那片被视线炙烤得滚烫的雪肌嫩肤。
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空气中那道有实质的灼灼目光时,所有的动作都停滞了。
她那欲抬未抬的胳膊,就这么慢慢地,慢慢地垂落下来。
紧接着,她在他面前将自己的身子全然舒展开来。那姿态不似勾引,更无关风情,倒像是一株久困于阴翳潮湿之地的藤萝终于得见天光。因此便不管不顾地将蜷缩已久的叶片,连同积攒的尘埃与伤痕尽数摊开。
坦坦荡荡,迎着有光的方向,野蛮生长。
“菀姐,这是……”
余幸的嗓子眼儿里像是被塞了一团干透了的砂纸,只吐出几个沙哑的字音。他的目光凝在了她小腹脐下三寸之处。
那里有一道颜色比别处更浅的细线,宛若最细的笔锋在玉石上轻轻划过。若不是烛光恰好照亮了那寸肌肤的起伏,几乎无法察觉。
他的指尖虚悬在那处,不敢落下,也不忍移开。
苏菀却没给他躲闪的余地。她反手握住了那根微颤的指头,带着他按了下去。 指腹下的触感与周遭温香软弹的皮肉截然不同。底下像是没有脂肪,只有一层薄薄的皮绷着,如同上好的绸子被人用滚油烙过,留下了永不消散的褶皱,顽固地诉说着陈年旧事。
“旁的地方……都用去腐生肌的丹液抹干净了。”她嘴角泛起一丝凄艳的弧度,像是自嘲,“独独这一处,是我从前留下的。”
她攥着他的手指,在那片浅痕上极尽缓慢地来回摩挲。那架势……仿佛是在逼着他去感受那段嵌入她骨血里的过往。
“阿幸,你摸摸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子剥皮见骨的狠劲,“这才是那个真的苏菀。不是那个丹霞峰上不食烟火的仙子,是那个会在地牢的烂泥里打滚求活、会流血、会喊疼、会烂掉一块肉……姐姐。”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又轻又重。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撞进了余幸的心窝里。
他俯下身,将满腔的吐息一缕不剩地在那片平坦紧实的皮肉上,那灼人的热浪瞬间激起一层细小的栗粒
“往后,这里不会再添新伤了。”
话音落定,唇舌便不再是抚慰,而是成了一寸一寸的占有和品尝。自那道旧疤起,一路往上辗转舔吻,将那皮肉上残存的淡淡汗意与灵药苦涩尽数卷入口中,品咂回甘。最终,在他抵达锁骨那处精巧的凹陷时,待他终于抵达那对精巧秀致的锁骨软窝时,身下的玉人已然成了一滩软泥,任他予取予求。
胸前那水绿色绸布早被体热濡得半透,紧紧绷在软肉上,将那粒硬挺的嫣红豆儿轮廓尽数勾勒。他再无犹豫,低头张口,连同湿滑的丝绸一并含入舌间。 “嗯啊……”
苏菀的娇躯猛地向后挺起,纤秀的脖颈绷出一条优美的弧光。她十根青葱玉指早已失了章法,深深地插进了对方粗硬的发间。
隔着层被津液浸透的丝绸,那感觉便愈发刁钻磨人。粗糙的舌尖在那最娇嫩的软肉上反复地刮、擦、碾、磨,又用牙关不轻不重地啮咬,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却又勾起蚀骨的酥麻。
那酥麻好似一窝受了惊的蚁虫,顺着她的尾椎骨一路疯魔地向上攀爬。所过之处,无不掀起一片战栗的火海。最终那股狂潮直冲天灵,轰然炸开,激得她眼前金星乱迸,几乎要就此昏死在他这磨人的手段之下。
那块水绿色的肚兜终究还是碍事,系带不知是沾了汗还是怎的,被勒成了一个死疙瘩。余幸心头邪火一撞,索性俯下头,一口白牙混着手指,又咬又扯。 “刺啦”一声轻响,最后那点可怜的遮蔽也被彻底剥去了。
失去了最后的束缚,那对与她纤细身段全然不符的丰盈便跳了出来,在光晕下下沉甸甸地晃动。
那不是冰雕玉琢的死物,分明是两只熟透了的白桃,被自身的分量压得现出饱满而丰腴的弧度。雪嫩的肌肤被撑得紧实而光洁,薄得像一层细润的凝脂,仿佛一指头戳下去,便能掐出蜜水来。
顶端那两点更是被情欲的热气催得硬挺,像是两滴还未干透的胭脂,在那片晃眼的白腻中殷红得扎眼。
余幸的呼吸当场就断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人迎头敲了一记闷棍。喉咙里干得像要冒烟,身体各处的血都齐齐吼叫着朝一处涌去。 胯下那根早已被憋得青筋毕露的物什被这股血气冲得像一根烧火棍,坚硬昂然,鼓胀得都泛起疼来。那顶端的小口更是不受控地沁出一小股清亮的粘液,将腿根处的布料洇开一团湿热的痕迹。
他伸出手掌,一把将那巍峨雪峰整个罩住。
甫一落下,便毫无阻碍地陷了进去。
那触感……远比念想中来得更加弹滑丰润,像一团发得极好的上等面团,偏又地坠着一股惊人的分量。这团硕大软物蛮横地填满了他的掌心,指缝稍一收紧,便感觉那肥腴的娇肉要从中满溢出来,怎么也捉握不住。
“菀姐……”
一声含糊的呢喃从他嘴唇里挤了出来。下一刻,他再也克制不住,突地低下头颅,像个在荒漠中渴死的旅人乍然寻着救命甘泉,将整张脸都深深扎进了那两团丰腴高耸的雪峰之间。
鼻息所及,尽是女子娇躯蒸腾出的馥郁幽香,其中夹杂着一丝撩人心弦的淡淡奶香。那味道浓得化不开,像一张柔情大网,顷刻间便要将他的理智捉捕殆尽。他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随即微微侧过脸,张开嘴,一口便将那颗早已饱胀硬挺的乳首吃进了嘴中。
“啊——!”
一声短促又尖锐的啼叫从苏菀的嗓子眼儿里炸开,她整个人宛若被抽去了仙骨,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一仰,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那一点殷红熟樱何曾受过这般对待。那股被温热口腔包裹、被湿滑舌尖肆意亵玩的酥麻快感“轰”地一下炸开,如同开了闸的洪水,顺着经络疯狂乱窜。她脑内“嗡”的一片空白,连一双纤巧玉足的足趾都死死地蜷缩成了一团。
屋内一时没了人声,只剩下一种湿漉漉、黏糊糊的靡靡之音。
“……咕叽……滋啵……”
那是唇舌与肌肤娇嫩皮肉纠缠吮弄,继而又依依不舍地分离时才能发出的淫靡声响。在这寂静的屋中被放大了千百倍,无端就听得人脸皮发烫,骨头发酥。 余幸此刻便如一头初尝蜜味便失了心疯的蛮熊,只顾将脸埋进那片温软雪腻的丰盈之中,不知满足地咂弄着口中那颗早已被吮得通红的果实。他用舌尖顶弄,用舌面碾磨,甚至动了牙口,叼着那乳蕾根部轻轻啃噬,快意地感受着那颗小小的肉豆儿在自己口中被玩弄得越来越硬,越来越烫。
直到那枚乳蕾的颜色从绯红化作了熟透浆果般的紫艳,连带周遭一圈粉润晕色都挂满了他的涎水,在烛火下亮晶晶、明晃晃的,好似被刷上了一层黏稠的饴糖。
他这才仿佛吃尽了这一边的滋味,稍稍喘息一声,又调转过头,将脸埋向另一座同样巍峨挺拔的雪峰,如法炮制,埋头苦干。
而苏菀早就软成了一滩被春雨打湿的烂泥,那点子神智也在这灭顶般的水磨功夫里被消磨得只剩一缕游丝。她只能无力地仰着雪白脖颈,红艳艳的檀口微微张着,却一个完整的字眼也吐不出。从喉间溢出的也不再是婉转呻吟,而是一阵阵黏连不清的“哼……嗯……”了。
身前的玉人早已被弄得不成样子,余幸这才仿佛从那片极致的温软乡中挣出些神智,缓缓抬起了那颗被欲望浸透的脑袋。一缕晶亮的津液自他唇角牵扯而下,黏连在她胸前那片被吮咂得红肿不堪的雪团上,银丝在半空中晃了晃,才“啪”地断开。
苏菀甫一迎上他的目光,心头便是一记重重擂鼓。那双眼珠子在昏黄烛光下黑得骇人,深处仿佛烧着两团暗红鬼火,那股子要将她连皮带骨生吞入腹的凶狠劲儿,竟比魔门养的凶兽还要摄人。
他将自己身上那件碍事的粗布衫扯下,随手丢在一旁。然后便如一座小山般,沉沉地压了下去。
两具汗津津的身子终于寻到了彼此,再没有隔阂地紧密贴合。皮肤与皮肤相触的瞬间,那种细腻、温热又夹杂着薄汗的滑腻触感,让两人同时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
烛火流淌,在他们交缠起伏的胴体曲线上勾勒出一道道金边,是少年贲张紧绷的脊背,是女子丰腴挺翘的臀线,亦是那紧紧绞缠的腿根。
墙上的影子不断变换,最终融成一团分不清彼此的墨色。
余幸的掌心此刻滚烫得吓人,他稳稳地箍在她那截不盈一握的纤腰上。指头根根用力,几乎要陷进那滑腻柔软的皮肉里去。
身下那根早已被憋得紫涨的粗硬物什,裹挟着一股焚心灼骨的热气,不容分说地碾上了那片早已被水泽浸透、微微翕张着的幽谷。
仅是浅尝辄止的一抵,便已听得满耳黏腻水声。
“噗嗤!”
一声闷响,像是上好的绢帛被蛮力撕开。
苏菀秀气的背脊骤然绷成一张满弓,一口气堵在胸口,险些就此昏死过去。喉眼儿里只发出一声被碾碎了似的泣音……短促而又凄厉:
“嗬……”
这声泣血般的痛呼让余幸浑身一僵,那股子癫狂的邪火瞬间熄了大半。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正被那紧致得匪夷所思、温热湿滑的甬道死死裹住、绞缠。那销魂的滋味几乎要逼他发出一声呻吟出来。
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豆大的汗珠顺着下巴滚落,“啪”地一声,砸在她精巧的锁骨窝里,碎成了一小片湿痕。
他死死咬着后槽牙,强压下那股子恨不得立刻策马扬鞭、驰骋到底的癫狂念头。那双方才还被欲望烧得赤红的眼,此刻却只剩下焦灼与慌乱。
“菀姐……我在……”
他低下头,不断地用嘴唇亲吻她皱紧的眉心,她颤抖的眼睑,她汗湿的鬓角: “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我……我慢些……我退出去些,好不好……” 那句笨拙的询问如一注暖流,倏然穿透了苏菀脑海中那片被饱胀和痛楚搅成的混沌。满腔的惊惶和委屈竟被这股子暖意泡得酥软,渐渐化了去。
她缓缓睁开了那双掀开那双被泪汗浸湿的眸子,长长的羽睫上还挂着露珠,轻轻一颤,便在那对宛若水洗琉璃的清澈瞳仁里,清晰地倒映出少年近在咫尺满是疼惜的脸庞。
她轻摇螓首,那双仍环在他脖颈上的玉臂却逐渐收紧。旋即将脸凑了上去,用自己柔软的唇瓣轻轻印上了那紧抿成一线的唇角。
“……不疼了,”她的声音细细若蚊呐,吐气如兰,却清清楚楚地钻进了余幸的耳蜗里,“阿幸……我方才只是……有一点怕。”
那声带着颤音的“怕”好似一只利爪刺入了余幸的心尖,捏得为之一窒。 他再不多言,只将疼惜与怜爱放在了唇齿之间,厮磨交缠。
与此同时,一股精纯的真气顺着二人紧密无间的交合之处缓缓渡了过去。 那真气如同一捧烧沸了的热酒,顺着她幽深之处的经络“轰”地炸开,瞬间流遍了身体各处。内里的不适与心底的惶惑也被这股暖意一冲,直散得七零八落。转而浮出来的,是一种从身体到灵魂都被彻底填满的踏实,暖得让人想落泪。 苏菀的身子终于完全地融化了,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眼中盈满水光。 余幸敏锐地察觉到,那双原本只是无力搭在他身上的修长双腿有了动作。他稍稍垂眸,便看见那光滑如上好丝缎的大腿内侧,正试探着轻轻厮磨他肌理分明的腰侧。那微弱却又带着热度的摩擦,像一根撩人的羽毛,在他身上点起了一长串燎原的野火。
随后那双腿缓缓抬起,莹白如玉的脚踝在他眼前划出一道惊心动魄的弧线,足弓因着力道绷紧,连那几颗珠圆玉润的趾珠都羞赧地缩了起来。
她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将那双长腿紧紧地环上了他的腰背,将他拉入了温暖潮湿的幽谷深处。
这既是无声的允诺,也是炽热的邀约。
随着她双股绞紧,那肥腴雪腻的腿根便生出一股不容抗拒的柔韧力道,生生把那根早已肿胀的阳物朝着温软的桃源“拽”了进去。
“咕啾……”
一声粘腻的水响。
直没至根。
一瞬间,两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如同两艘在苦海中漂泊的孤舟,终是在此刻寻到了彼此唯一的港湾,从此骨肉相连,血脉相通,再无一丝可供外物侵扰的缝隙。
余幸只觉得底下的阳根已然深陷一处温热爽滑的极乐之境。蜜裂内壁那千百层细嫩肉褶好似变作了有生命的精怪,死死地、贪婪地裹缠着他,吮吸着他,仿佛要将他榨干吸尽才肯罢休。这般紧密到令人心悸的包裹感,让他哪怕微不可查的挪动,都会与那软肉牵扯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淫靡摩擦。
他再不想克制,腰胯一沉,随即缓缓抬起,开始了第一下撞击。
那动作起初慢得不可思议,与其说是冲撞,倒不如说是带着一股子劲儿的研磨。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这根粗硬的物事是如何在那湿漉漉、热乎乎的蜜道之中,将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肉壁一寸寸碾开、撑平;又是如何在将退未退之际,被那些不甘的层叠肉芽给地追着、咬着,极尽痴缠地挽留。
苏菀脑中早已混沌一片,再辨不清今夕何夕。她将脸蛋深深埋进他汗湿的颈窝,贝齿无意识地啃咬着他肩头那块结实的肌肉,落下一串细碎的绯色齿痕。 她的身躯像一块被春雨彻底浇透、汁水淋漓的沃土,正被一柄不知疲倦的犁铧反复挞伐,向着最深处开垦。自己体内那处最湿软的嫩蕊,正被他那饱胀硕大的龟首一次又一次地顶弄。
一波波浪潮自小腹炸开,摧垮了她所有残存的羞耻。
“……嗯……啊……阿幸……”
她的声音被撞击得支离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和鼻音,却没有苦楚,只余下被操弄到极致的婉转求饶。
“菀姐……”
余幸粗喘着,他身下的动作愈发失了准头,只剩下又快又重的狠顶。每一次抽离,都带出淫靡至极的水声,将亮晶晶的蜜液拉成一道暧昧的银丝;而每一次尽根抵入,又换来她一阵剧烈的颤栗,仿佛随时都要被这凶狠的疼爱撞得散架。 感受着她的温软与迎合,一股饱含占有欲的热流油然而生,缓缓充盈他的胸臆。
这是他的菀姐。
是当年在地牢腐臭的烂泥里,会分他半块救命糕点的姐姐。
也是此刻在他身下被肏干了魂儿,婉转承欢的女人。
更是他荒芜的性命中,唯一窥见的天光。
“菀姐……舒服吗?”
他刻意压低了身子,吐息如岩浆一般浇灌在了她的耳廓之上。
苏菀的魂儿早被一轮胜过一轮的灭顶快感拍得涣散,口中哪里还说得出半句整话,只剩下破碎支离的甜腻呻吟。她那双眸子失了焦,早已没了力气的藕臂却本能地收得更紧。与此同时,那两条死死盘在他精悍腰身上的玉腿骤然一绞! 匀称的小腿甚至都因用力而绷起了一道道凌厉又柔韧的筋络。那双琼洁的脚踝在他身后交叠,压得笔直的足弓就这样死死地抵入了他的后腰。
这一绞,便将余幸脑中的清明也彻底绞断。他一把攥住她不住轻颤的小腿,然后蛮横地将那条玉腿扛上了自己的肩头。
这个姿势一下子将她那片最娇嫩、最隐秘的蜜洞毫无保留地呈了上来。 “啪!啪!啪!啪!”
那不再是单纯的皮肉相击,而是肌骨与肌骨的对撼,是汗津津的软肉被撞开又合拢时发出的水声,清脆而又糜烂。
那张老旧的木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悲鸣,仿佛随时都要在这狂风暴雨般的撞击下散成一地碎木。
满室之内便只剩下这两种声音,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原始的歌谣。
苏菀却已听不见这歌谣,她的天地早就成了一片混沌。
三魂七魄仿佛都被剥离了出去,唯独留下这具最诚实的肉身去承接那根硬邦邦、热乎乎的宝具。那根不知疲倦的性器像是算准了似的,每一次都不偏不倚地捣在她那块不经事的肉团上。
滋味无从言说,好似一道天雷沿着尾椎骨顺势劈入,万千星火挟着电光“轰”地窜上天灵盖。小腹底下更是一阵阵发紧,几欲当场失禁,泄出一注爱液。 当那根阳物抽出去,那股子要命的空虚又逼得她不管不顾地向上疯顶那截纤腰,去追,去迎,去乞求下一次更重的撞击,好让她彻底沉沦。
“阿幸……阿幸……不、不行了……”
她的指甲早已深陷进余幸的后背。那哭喊出来的声音也碎得不成个调儿,宛若濒云鹤濒死前的哀鸣:
“……啊……啊哈……要、要死了……要去了……”
“菀姐……好姐姐……再忍忍……一起……”
余幸的喉头也跟着哼出声来。下身那条一直紧紧咬着他的花径此刻正爆发出阵阵痉挛。一道道肉褶嫩芽仿佛化作了湿漉漉的小口,蚀骨的力道一下紧似一下,拼了命地将他往里头吸。
那一记环裹终是成了摧城拔寨的惊天鼓号。
他后背的筋肉鼓起树根,用尽力气对准那处早已被汁液糊得泥泞的花房蓬门,狠狠地凿了进去!
“呃啊啊——!”
苏菀中迸出一声嘤啼,整具娇软玉体剧烈地弹动起来。下一刻,一股潮热的花津再也关拦不住,从那紧闭的蜜缝中淋溅而出,将两人紧密相贴的腿根浇了个透湿。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余幸的身躯也随之一震,蓄势已久的浓稠精浆再无保留,悉数交代在了她的胞宫深处。
空气里,尽是汗水与淫液混合在一处的腥甜气味。
一切归于平静。
也就在这时,那盏窥看了一整夜的油灯中,灯芯挣扎着一亮,接着发出一声轻微的噗响,熄灭了。
满室的昏黄淫靡,瞬间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
唯有一线月光从窗格的缝隙里泄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银霜。 目不能视,耳鼻与触感反倒变得格外灵敏。
他们能更清晰地听见彼此胸腔之中那沉稳有力的心跳,能感受到胸脯贴着胸脯的起伏,以及那交颈而卧时,拂在耳畔的温热呼吸。
余幸依旧赖在她体内。那根刚刚还逞尽凶威的孽物此时已褪去一身狰狞,温驯异常……却仍然贪恋着她体内的温软紧致,像个寻着了归巢的孩子。他将脸深深埋在她汗津津的颈窝里,发出一声低唤:
“菀姐……”
“在呢。”
“姐姐……”
“嗯……”
苏菀一声声地应着,同时玉臂轻抬,一下又一下拍抚着他汗意未消的阔背。 她睁着眼,静静望着头顶那方被月色映出斑驳轮廓的屋瓦。
浑身骨殖仿佛被人尽数拆散,又胡乱拼凑回去,酸软得提不起半分力气。她细细品味着那高潮迭起后残留在体内的丝丝余韵,温软而绵长。腿心里犹自一片春潮泛滥后的黏湿狼藉,那是他留下的印记,也是她情难自禁时泌出的琼浆花蜜。 只是这一次,这欢好过后的空乏并未让她觉着半分虚无,反倒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之感,暖洋洋地从丹田深处弥漫开来,仿佛一颗漂泊已久的心终于落了地,生了根。
她不再是那个被无数看不见的丝线提着,任人观赏,眉眼皆是虚假的木偶。 在这间充斥着情欲气息的陋室里,她找回了那个会哭、会喊疼、会被欲望彻底贯穿淹没的,活生生的自己。
屋外,夜风过境,吹拂着田垄间丛生的铁骨草,扬起一片细碎的沙沙声响。 她想。
向死而生,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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